玉扣之中,果然藏着楚照流想要的。但随即,里面又出来了一道虚影。是扶月仙尊。纵然早就接受了一切事实,褚问眼中仍是禁不住微微发热,开口时竟然哽咽了一下:“师……尊。”虚影并无意识,但还是朝褚问微微笑着:“能将这道虚影放出来,看来你们已经解决了这一切祸端。”顾君衣翘着的二郎腿也放下来了,脸色有些微怅然。“不要愁眉苦脸。”似乎是预料到了几个弟子会有的反应,扶月仙尊哈哈一笑:“我与堕仙争斗多年,才知道我不是堕仙,也不是洛江雪,本无名无姓,似无根浮萍,但是收了你们这几个小家伙,问儿沉静,君衣机敏,照流灵黠,方觉世间滋味,能看着你们长大,心怀甚慰,走了这么一遭,早已无甚遗憾。”他的脸色十分平静,并不是在安慰几人,眉眼舒展,嘴角牵着笑意,极是坦然:“来了世间一趟,也不算白来。”楚照流的嘴唇动了动:“能与师尊相识,我们也很欣然。”扶月仙尊负手望着不知名的远方,最后洒然一笑:“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师尊送你们到这里,该走了。”他抬起脚,朝着外面走去。褚问反应过来,急急地追上去:“师尊!”顾君衣和楚照流下意识地跟了上去。却见那道虚影走出门,化作星星点点的光点,消失在眼前,只剩悠悠一声:“赤条条,来去无牵挂……”褚问扶着门框,怔然望着扶月仙尊消失之处,眼中终于落了泪。却不似前几次那般心潮难平,悲郁复加。楚照流手中的玉扣也无声化作了齑粉。三人默默望着灿烂星空,本来还悲恸的心中,忽然生出了平静温暖的宁和,好似清风拂过,带走了几分忧容。隔日一早,燕逐尘就带来喜报:“师侄,你爹娘的神魂归位了!不过神魂离体多年,一时半会儿还醒不了,还得在药谷多待一段时日。”楚照流跟着去看了,见爹娘脸上已经逐渐有了气色,也放了心。往后几日,楚照流都待在药谷里,万事不扰。纵然外界对他和谢酩有万般好奇,也不敢来药谷这种清净地方打扰。其他人百爪挠心,楚照流悠悠然一会儿守在爹娘床前,一会儿在谢酩耳边叭叭,一会儿又去祸害药谷里的灵兽,一时搞得灵兽们怨声载道。顾君衣在跟燕逐尘探讨重塑肉身的法子,但又不好意思把扶月山那边的烂摊子全交给褚问来收拾,干脆就构架了个传送阵,三两日地就来药谷找楚照流闲聊,要么就是去和燕逐尘探讨。就这么过了半月。谢酩从长久的昏睡中醒来,鼻端是熟悉的清苦药香,证明楚照流前不久还窝在他身边躺着。手边还蹭着个毛茸茸暖烘烘的东西。大了一圈的啾啾正试图钻进他袖子里,察觉到一双微凉的手抚了抚自己,吓得差点跳起来。耳边的声音如同隔了一层水,片息过后,才清晰起来。是顾君衣和楚照流的说话声。“你家谢宗主怎么还没醒?”楚照流道:“没办法,他体虚。”谢酩:“……”谢酩决定暂时闭着眼,等着看看楚大公子还能造出什么谣。“体虚?!”顾君衣大惊失色,“这还真是看不出来,没想到堂堂剑尊啊啧啧啧,那你以后怎么办!”楚照流跟顾君衣这俩简直狐朋狗友,谈起这方面也不脸红,仗着谢酩还在昏睡中,面不改色道:“什么怎么办,我是一家之主,会顾忌着点他。”顾君衣更震惊了:“什么,小师弟,原来你才是……是我眼拙了。”正在旁边虎视眈眈盯着桌上精致茶点的陆汀雪漠然扫了眼顾君衣,怀疑他脑子是不是有点问题,这也相信。楚照流骄傲地昂起脑袋。顾君衣一琢磨,相当欣慰:“也的确,我们扶月山人,怎么能被离海来的压呢,小师弟,吾辈楷模啊。”陆汀雪缓缓地翻了个白眼。楚照流:“哈哈哈!”顾君衣忽然想起个问题:“你爹娘都已经神魂归位了,醒来也是时间问题,我估摸着谢宗主再体虚,应该也快醒了,届时你是继续待在药谷,还是去哪儿?”楚照流十分纳闷:“我就不能回扶月山吗?”顾君衣这个月来了数趟,把外界消息都捎带了个遍,就是忘了说自家事,听他这么一说,才恍然大悟:“哦!我忘告诉你了,扶月山被削平了几个山头,咱们院子也被埋了,暂时住不了人了。”楚照流:“……”把自己家房子砸了。“幸好大师兄种的那棵红梅还活着,师尊的洞府也好好的……所以咱家没了,一时半会儿没法回扶月山住了,其他人倒是能在山上随便盖个地铺,或是下山找户人家借住,你这大少爷做派,肯定睡不来……”楚照流背对着床,看不到身后,但顾君衣坐在他对面,一抬头就能看见床上,说着说着,眼睁睁看着谢酩睁开眼,慢慢靠近楚照流,声音渐渐弱下去,腾地起身:“我忽然想起找燕兄还有事,先走一步。”顾君衣最近常常带着陆汀雪找燕逐尘,似乎是重塑肉身的法子有了进展,楚照流也没察觉不对,挥挥手:“去吧去吧。”顾君衣一拉还盯着桌上茶点的陆汀雪,哄了句“等塑了身就能吃了乖”,就窜出了屋子。想到什么点子了,跑这么快?楚照流托着腮,喃喃自语:“那我还能去哪儿?”楚家他想都没想过,药谷待腻了,扶月山的家给自己砸了。他正思索着,腰上忽然一紧。熟悉的冷香从身后贴上来,随即他就被抱着放到了床上。楚照流惊喜不已:“谢三,你醒啦!”谢酩眉目疏淡,垂眸看着他,冷淡地应了声:“体虚,醒得晚,见谅。”楚照流:“……”都听到了哇!他干笑着往旁边缩了缩:“谢宗主大人大量,肯定不计较这种事的吧?”谢酩指尖轻轻摩挲着他的唇瓣,不声不语,直接低头封住了那张喋喋不休的嘴唇。楚照流立刻消声,闭上眼,搂着谢酩的脖子,乖顺地迎合这个吻。细微暧昧的亲吻声与残破的呼吸声交织着,啾啾满眼好奇,歪着脑袋凑过来,想看看两个父啾母啾在干什么,下一刻就被一只手蒙着脑袋往床下一丢。楚照流被亲得七荤八素,差点没喘上气,眼底水光潋滟。谢宗主也失了坐怀不乱的禁欲冷漠,眯着眼又轻咬了下他的唇瓣。好半天,楚照流才回过神来,严肃道:“那个幻境是堕仙专为你编织的,所以由你主导,但现实不一定是按照梦来的……你说是吧?”谢酩不咸不淡问:“你是不是怕了?”姓楚的从头到尾没有一天不在找死,真到算账时,又立马怂了。非常缺德。楚照流装傻充愣:“哈!我怎么可能怕,但是真男人,就要靠实力说话。”他躺在谢酩身下,乌发披散,衬得脸庞愈加莹白,眉眼稠艳漂亮得令人不敢逼视,笑吟吟地伸出手,轻佻地捏着谢酩的下巴:“你说是吧,剑尊大人?”谢酩仿佛不为所动,挑了挑眉:“怎么说?”楚照流:“打过再说。”谢酩点头,偏头吻在他白皙修长的指尖上:“你输了,就随我回离海。”楚照流被他亲得手痒:“那我赢了呢?”“收留你回离海。”“……”楚照流好笑地推开谢酩,手痒心也痒,哼笑着拔出剑:“走,出去打,别再把药谷也给埋了,省得下次燕逐尘和药王不接收咱俩了……先说好,今时不同往日,我身上的恶咒可解除了。”两人早想无所束缚地打一场了。谢酩微微一笑:“嗯。”说打就打,两人御剑飞出了药谷,寻了处人烟罕至之地。但再人烟罕至,也还是有人的。关于楚照流和谢酩谁才是天下第一,一直争论不休,当夜,灵通域里格外热闹。【楚照流与谢酩决战!】【谁输了,谁赢了?】【楚照流和谢酩到底谁更强?】【根据隐隐约约的消息,好像说输了的那个,要随赢了的那个去离海】【打完了吗?打完了吗?】【贫道焦灼一晚上,连断了的手骨都来不及接,胜负还没揭晓吗!】终于,在无数人的催促声中,躲在暗处看着那场较量的人发来前线战报:【打完了。】【结果呢!】【他们俩人携手同去离海了……】【????】【所以到底谁输了,谁赢了?】然而汇报战况的那位道友却再也没出现过。打完那一场,楚照流似笑非笑地回首望了眼那人的藏身之处,谢宗主也冷冰冰地看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