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响动从中洲扩散至西洲,南至离海,再到极北,久久不散。在逐渐熄灭的火光中,所有生灵都听到了那声巨响。楚照流如愿以偿,将这道他看不顺眼许久了的仙门劈了。仙门最初设立,或许真有什么深意,但到最后,就只是高高在上的仙人筛选顺眼之人准入仙界的一道坎罢了。当初的确是不开仙门的人的错,但仙门确实也不该再存在。从此往后,再想去仙界,不必再集齐什么破仙门之匙,想上仙界,全看能不能飞升,各凭本事。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劈了这道仙门,两界之间的屏障被打破,人界的灵力似乎都要比从前浓郁了许多。阴沉如墨的天空中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将四野之上的火苗彻底熄灭。堕仙死透了。余下阵法只需拆除即可。师尊也……消弭在了天地间。楚照流精神恍惚了片刻,抬起头刚想和谢酩说话,眼前一暗,坚无不摧的谢宗主如玉山倾颓,闷声不吭地倒了下来。“谢三!”楚照流连忙搂住他,直到这时,才发现他身上的伤比自己想象的还要严重得多。不远处,帮他忙驱散了黑雾的昙鸢从震愕中回过神,飞速来到他们眼前。昙鸢自知实力不足参与方才那一战,所以刚才没有过来当拖累。楚照流张了张嘴,刚想说话,就察觉到一股深重的眩晕感席卷了全身,眼前一黑,差点就地昏过去,下意识地搂紧了谢酩:“昙鸢!”昙鸢应声:“谢宗主怎么了,伤势太重吗?我过来时遇到了神药谷的燕施主,他应当快赶到了。”“嗯,”楚照流紧紧地抱着谢酩,在昏过去前,强撑着一丝清醒,实际上并不太清醒地吩咐,“不许趁谢酩昏迷时扒他衣服!”昙鸢诡异地沉默半晌:“……我想除了你外,应当没人有这个兴趣。”楚照流:“也不许扒我的。”谢宗主会吃醋的。昙鸢:“……我想除了谢宗主外,也没人会有这个兴趣。”“把我们俩放一起,要一醒来就可以看到对方的那种。”怎么昏迷前还这么能叭叭。昙鸢有些啼笑皆非,点头:“知道了,还有什么吩咐?”楚照流自感该考虑的都考虑到了,沉思了一瞬,吐出几个字:“接住我们。”话毕,他眼前一暗,不再强撑,老老实实昏了过去。第92章 结局(下)堕仙身死,青铜门震响,遍布中洲的火势也歇停下来。好在顾君衣对上古秘书知之甚多,又奔赴在前,至少他所在的那一片,伤亡不算惨重。但其他地方就另说了。这一遭祸事下来,无论正道魔道妖族,都伤到根了,没个千八百年是缓不下来了,神药谷全谷出动,奔赴各地救治伤员,目光所及处每个人都要死不活如丧考妣,也提不起劲来做什么趁虚而入、背信弃义的事了。能休战对每一个人都是好事。但也有好消息,天地间的灵气似乎逐渐充裕起来了。这对众人养伤也有好处。就是大伙儿对此都很茫然,不知道怎么回事。少数躲在远处偷看了那一战的人激情四溢,在灵通域内活灵活现地一顿说,还在养伤的所有人都沸腾了。隔天人间的话本子就产出了,一时之间,楚照流与谢酩诛仙的消息传遍天下。但也由此产生了一个疑问:楚照流和谢酩,谁更强一点?但对于扶月山弟子而言,没有人有心思关注这些苦中作乐的八卦。他们面对着一个比较严重的问题。事情一了,顾君衣与褚问碰了头,带着弟子们回到了扶月山。随即上至长老,下到弟子,全都傻了:“山……呢?”咱家那么高一座山呢!褚问:“……”这个得问问现在被运回药谷躺着的那两位了。几个弟子声音颤抖,欲哭无泪:“宗、宗主,我们家峰头秃了哇,回来住哪里呀?”“屋顶也都被掀飞了!”“弟子屋舍都被卷走了……”“扶月大殿前的广场上怎么还插着一扇青铜门?哪来的青铜门?!”顾君衣没能亲眼见证那一战,但看着这场面,嘴角还是轻微抽了下:“看来重建工作会很繁琐啊。”对于扶月宗来说,要移山填海还是不难的,但这风卷残云似的景象,还是让所有人都沉默了。恐怕得折腾几个月才能重建好了。不过比起个别被火烧得个精光的世家门派,好像被削了几个山头的扶月宗也不是最惨的。当晚所有弟子睡在光溜溜的扶月大殿前,凄凄惨惨戚戚地刷着灵通域,看到各家大吐苦水,方才得到了点心理安慰。半个罪魁祸首的楚照流和谢酩安然地躺在药谷,两耳不闻窗外事,彼此依偎着,睡得岁月静好。昏迷了半个来月,伤势较轻的楚照流先醒了过来。他模模糊糊睁开眼,看着陌生的屋顶,迷茫了好一阵,扭过头,映入眼帘的就是谢酩俊美的侧容。睁眼第一个就看到谢酩,楚照流心情顿好,强撑着凑过去:“大美人,给我吸一口!”一动弹,胸口的东西就掉了下去。楚照流纳闷地一低头,原本趴在他身上呼呼大睡的啾啾惊慌醒来,四仰八叉地与他无辜对视,高兴地仰着脑袋啾啾啾。楚照流好笑地轻轻弹了下它的脑袋:“精力这么好,还敦实了许多,我和你干爹躺着,你日子颇为滋润啊。”小凤凰立刻一副弱柳扶风的虚弱之态,脑袋一歪准备晕倒。戏还是那么多。楚照流无情地拎着它的腿放到一边,悄悄么么在谢酩唇角亲了一下,随即迟到的嗅觉才恢复,惊恐地发现谢酩身上好闻的冷香被一股血腥气覆盖了。昏迷前吩咐昙鸢别让人碰他们衣服,还真就没碰啊!楚照流瞅了眼还在沉睡中毫无所觉的谢宗主,生怕他醒来看到自己还穿着脏衣服自闭,乐着给他换了身衣服,掐了个清洁术,然后懒洋洋地爬起来,也给自己梳洗了一下。啾啾飞过来,对他那一头乌黑浓密的头发霎时眼馋,毛遂自荐想用爪子和尖喙帮他梳理。楚照流义正言辞拒绝:“你爹我的头,只能你干爹来梳。”啾啾:“……”刚打理好,屋外就传来了脚步声与交谈声,随即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燕逐尘和药王走进来,见到楚照流,颇为惊喜:“醒了啊?”楚照流站起身,变戏法似的摸出把扇子,笑眯眯地摇了摇:“我方才摸了摸谢酩的脉象,那么重的内伤都治好了,多谢多谢。”药王背着手,哼了一声:“也不看看是谁出的手。”楚照流打量这老头:“精神看着不错啊,冰冻果然保鲜。”药王:“……”这嘴忒损,小王八蛋。燕逐尘偷偷闷笑,被药王瞪了一眼,立刻敛容:“差点忘了,褚问让我看着,你一醒就通知他们,我这就去传信!”“等等。”楚照流按住他,“让大师兄和二师兄都过来。”燕逐尘也没多想,点点头,用改良的通讯石给褚问和顾君衣发了消息。药王虽然被气个半死,还是虎着脸给楚照流检查了一下,脸皮又松弛下来:“不错,脉象平稳,内伤也好得七七八八了。”楚照流醒来就感觉浑身灵力充沛,与往日完全不同之感:“施加在我身上的恶咒已破,灵脉应当也好了吧。”药王怀着几分欣慰:“好了。”虽然这脸被打得啪啪响,不过他还是高兴的。燕逐尘又生出几分哀愁来:“不过,我们这几日设了许多次招魂阵,依旧招不来师姐和你爹的神魂,你们有从堕仙那儿获得什么线索吗?”楚照流明亮含笑的眼眸微微黯下去:“师尊帮忙护着了。”扶月仙尊与堕仙的关系,也只有几人知道,并没有人传出去。现在外面传得沸沸扬扬的,对堕仙的来历揣测了无数种,也没往扶月仙尊身上挨。也算一件好事。在师兄弟几人与谢酩心目中,扶月仙尊虽与堕仙是一体,但也是截然不同的。燕逐尘的消息发出去,褚问和顾君衣立马放下了手头的事,赶来了神药谷。屋内除了昏睡中的谢酩,就只有三人……四人一叽在场,两个师兄又是把脉、又是掰着脑袋上看下看、确定小师弟完好无损后,才恢复了以往常态。楚照流这才禀明了自己让他们过来的缘由:“师尊还留下了一个东西。”他一翻手,露出了那枚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玉扣,往里面注入灵力。须臾,从里面竟飞出了两道流光,朝着外面就去了,是楚照流父母的神魂。身体就在附近,沉睡的神魂便自动被吸引了过去,神魂归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