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解决了水鬼和蒋齐的事儿,姜南离的心情肉眼可见得不错。
他们身后的江面上,篷布小船一晃一晃地从天水相接处飘来,梁弋看着江面上的小船,伸手指了指。“要回船上吗?”
“不回。”姜南离连头都没有回一下,径直朝着仍旧燃着的篝火走了过去。
而篷布小船静静地停在江面上,无声无息。
梁弋收回了落在小船上的视线,跟着姜南离朝着车子的方向走了过去。
温热的篝火让姜南离有些僵硬的小腿变得松软,她怀里抱着先前在车上盖着的毯子,长发披散着,视线虚虚落在火光上方。
梁弋坐在她身侧,手里握着一根树枝,时不时拨弄着面前的篝火堆。
“你……”姜南离突然开口道,“你不怕?不觉得奇怪?”
“什么?”姜南离的问题来得猝不及防,梁弋被她问得有些发懵。
姜南离动了动脑袋,“刚刚那个,还有我说的姜家的神祇,你不觉得奇怪害怕吗?”
梁弋沉默地摇了摇头,他看着面前跳跃的火苗,轻声道,“我不怕那些。”
“那你怕什么?”姜南离问道。
梁弋以为自己不会说的。
关于他自己,关于尘封在时间洪流里的过去。
但是出乎自己的意料,梁弋开口说了起来,他并没有看向姜南离,视线一直落在篝火上。
“十年前……”梁弋动了动手腕,他声音有些低,像是在说给自己听一样,“我生日那天。”
“我怕那天所有的一切。”梁弋道。
姜南离看向梁弋,棱角分明的人,此刻在火光的映衬下,变得有了两分柔和脆弱。
“姜南离。”梁弋突然抬起头,那双好看的,总是闪着光的桃花眼,直勾勾地盯着姜南离,“你能看见鬼魂。”
“那十年前的鬼魂,你能见到吗?”
“梁弋,并不是所有人死后都会成为鬼魂。”姜南离移开的目光,她将身上的毯子裹得更紧了些,“大多数人,都是人死如灯灭,咽气的那一刻起,这世上就再也不存在这样一个人了。”
“是吗?”梁弋笑了笑,他移开了视线,只是眼尾隐约有些红。
他不再说什么,而是站起身来,“你今晚在哪里休息?船上,还是车里?”
梁弋的话题转得生硬,姜南离并没有戳破他,而是跟着梁弋站起身,停在了车边,“我睡在车里。”
梁弋应了一声,“我守夜。”
车窗关上后,外面的风声也好,虫鸣也罢,都变得遥远,变得不真实。
座位被姜南离放平,平躺在上面时,虽不如船上的床那么舒服,却也不难挨。
只是姜南离一直没有睡着,不知是不是不困的缘故,姜南离一直睁着眼,看着窗外背对着自己的男人。
梁弋在姜南离上车后,换了个位置,从姜南离的位置看过去,只能看见梁弋的背影。
梁弋接二连三地抽了许多根烟。
有细微的烟味钻进了车里,钻进了姜南离的鼻腔。
姜南离并没有开口说话,只是转过身,不再看梁弋。
天色亮起时。
姜南离睁开了眼,梁弋睡在外面的躺椅上,身上裹着厚重的冲锋衣。
在他脚边,散落了许多的烟头。
饶是姜南离的动作很轻,梁弋仍旧是醒了过来。
他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挑眉看向姜南离。
姜南离停在了几步外,梁弋清醒了过来,眼底的情绪敛去,变回了先前姜南离熟悉的模样。
和蔼的,好相处的,对什么都十分包容的模样。
但姜南离仍旧将那个没有完全清醒时的梁弋收入眼底。
那个梁弋,眼底冷漠,淡然,和现在这个,恍若两人。
“你醒了。”梁弋坐直了身子,他动了动胳膊,揉了揉有些发僵的胳膊。
不知是不是昨晚抽了太多烟的缘故,梁弋的喉咙有些哑,“今天怎么安排,回梁州吗?”
“嗯,回梁州。”姜南离从梁弋身边走过,她朝着江边走去,那艘篷布小船仍旧漂在江面上,阳光照得江面波光粼粼,平静的江面看上去,有两分不真实。
姜南离停在了江边,她拍了拍怀里的黑猫。
黑猫动作矫捷,蹿上了船板。
很快,黑猫嘴里叼着什么回到了姜南离身边,姜南离从黑猫口中把东西接过,而后拍了拍手。
刚刚还漂在江面上的篷布小船腾一下消失了。
用腾一下也不是那么确切。
在梁弋眼里,像是一层布被猛地掀开了,随着那块布被掀开,篷布小船也跟着一起消失了。
与此同时,梁弋身后传来车鸣声,他回头看过去,一直没有车辆来往的路上,有零散的车子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