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南离回到医院楼下时,梁弋已经等在了下面。
车子不光里里外外洗过了,还换了一套新的座椅套。
见姜南离走了过来,梁弋微微挑起眉,像是等着她的夸赞。
只是被梁弋盯着的人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他,兀自上了车,等了一会儿,见梁弋还站着不动,有两分疑惑道,“还有事儿?”
梁弋耸了耸肩,绕到另一侧上了车。“蒋齐的事儿处理完了?”
姜南离的头靠在椅背上,轻声嗯了一声,她闭上眼,“今天去江边吧,去了江边,这事儿就算真正了结了。”
“梁弋,明天我们就启程去梁州。”
梁弋应了一声好,他的视线从姜南离身上扫过,有些迟疑道,“姜南离,梁州夜里温度低,你要不要带些厚的衣服。”
说起衣服,梁弋才想起来,姜南离不管去哪儿都是空着手的,可每天都有新的裙子换上。
那些裙子多是红色,唯有裙摆绣着的花不同。
姜南离睁开了眼,她没有看梁弋,只是琉璃色的眼眸里有一丝嫌恶。
“不用。”姜南离道,“我只能穿这些。”
“什么?”梁弋没明白姜南离的意思,下意识地发出疑问。
只是姜南离并没有回应梁弋的疑问,她像是累极了,头偏在一侧,胸膛缓缓起伏着。
那只黑猫,则是从后排爬到了前排,趴在了姜南离的腿上。
一人一猫,呼吸趋于一致。
梁弋转过头去,专心致志地当起司机来。
车子停在江边的小平台上,姜南离仍旧睡着。
梁弋下了车,从后备厢里找出来一条并没有拆过封的毯子,盖住了姜南离的整个身子。
明艳的裙子被灰白色的毛毯遮住,只剩那张脸还露在外面。
姜南离很白,近乎无瑕的玉瓷,将衬出她血色的红裙挡住后,光看那张脸,满是破碎之感。
梁弋手底下的动作下意识放得很轻,像是生怕打碎了姜南离。
等他小心翼翼地抽回手,才察觉到自己在做什么。
梁弋不由失笑,觉得自己这样的情绪实在太过奇怪,为什么会害怕将一个人打碎呢。
又不是什么瓷器。
江边风有些大,梁弋把后备箱扎营的东西搬了出来,背着风点燃了炉子。
水在铜锅中沸腾起来,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
梁弋又拆开了一包泡面,最寻常的牌子,倒进了锅里,筷子随意搅和两下,香味很快就溢了出来。
笃笃两声。
梁弋耳边响起敲响车窗的声音,回头去看,姜南离已经醒了过来,正贴在车窗上看向自己。
梁弋一只手握着锅柄,将铜锅提离了火苗。
他另一只手里握着细长的棕色长筷,筷子在锅里搅了搅,味道透过车窗挤进了车里。
姜南离从没吃过这种东西。
咸香气顺着她的鼻子扑向胃部,难得勾起了一丝馋虫。
“尝尝吗?”梁弋微微抬起下巴,示意姜南离下车来。
姜南离矜傲地垂眸看向梁弋,过了一会儿,才扮作给他面子的样子,从车上走了下来。
梁弋已经又搬出了一个小椅子,放在了自己的身侧。
等姜南离抱着肩在小凳子上做好,他才翻出一个一次性的纸碗,从铜锅里捞了几大筷子面条。
“再给你煎个鸡蛋?还是想要点午餐肉?”正说着,梁弋已经弯腰在身旁的小箱子里寻摸起来。
常年在路上走,巷子里总有些方便的食物,这鸡蛋买了没有几天,正新鲜着。
姜南离摇了摇头,她接过纸碗,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不像是在吃泡面,反倒像是在吃什么极为高级的料理。
梁弋看着姜南离,突然笑了出来。
“你倒是不挑。”梁弋道,“这牛肉味儿的泡面,吃得多了,感觉是在干嚼调料,反胃得很。”
不知是不是因为吃到了以前从未吃过的食物。姜南离难得话变得多了一些,她抬起头,将口腔里的面条咽了下去,轻声道,“我从没吃过这些。”
“十来岁时,我上了船,从那之后就再也没有吃过这些普通的食物了。”姜南离放下了手中已经空了的纸碗,她侧过头,看向一旁江水滔滔的江面,像是有一些怅然,“也许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吃过,可是我已经不记得了。”
梁弋手中的动作放得慢了些,他垂眸看向已经空了的铜锅,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
“我做饭还不错。”梁弋转过头来,看向姜南离的侧脸,“那些大菜做不来,一些家常小炒总不会出错。”
“左右我要替你办事儿,以后,我就顺带包揽了你的食物。”梁弋的桃花眼微微翘起,“怎么样,姜小姐,这笔生意,你是不是赚大了?”
姜南离偏过头来,她看了一眼梁弋,并没有接他的话。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梁弋眨了眨眼,有些不自然地移开了视线。
姜南离站起身,她往江边走去,声音被风吹到了梁弋的耳朵里。
“太阳要下山了,你可以跟过来瞧瞧热闹,也可以回车上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