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的水声断断续续的,黑猫跑在最前方,踩出一条水痕,而姜南离则是跟在黑猫身后。
原本及脚踝的裙子被姜南离撕到适合行走的长短,她有些厌烦地将手中的红色布料掷到一边,只是那半截裙子刚刚从姜南离手中飞出,便像是有了生命一样,死死贴着墙壁。
而墙壁上的苔藓突然开始疯长,竟是一点一点地将那半截布料埋进了体内。
姜南离收回视线,继续往里走去。昏暗的通道越来越狭窄,脚下的积水也越来越多。
而黑猫则是动作变慢了许多,它像是极为嫌弃脚掌没在水中的感觉,时不时回头冲着姜南离叫上一声,那叫声听上去,竟有几分委屈。
姜南离弯腰捞起了黑猫,她伸手轻轻拍了拍黑猫的脑袋,声音很轻道,“快到了。”
像是为了印证姜南离所说的话,她抱着黑猫又走出去几十米的样子,面前便出现了一堵墙,墙面上内嵌着一道门。
门上的图案繁乱复杂,可于姜南离而言,那却十分熟悉。
因为门上的图案,是姜家用来锁门的符咒。
姜南离心中的猜想成了真,她退了半步,抬手按在了那些图案中的一个圆上。
片刻后,那扇内嵌的门缓缓打开,亮光从门内照了出来,有些晃眼睛。
姜南离抬起一只手挡,适应了片刻后,才能睁开眼仔细去瞧内室里的东西。
门后,有一个穿着白色孝衣的男人背对着姜南离。
在男人面前,有一个石台,石台上方,放着个牌位。
“阿离,过来磕头。”穿着孝服的男人并没有回头,他像是知道姜南离会出现一样。
姜南离没有动,在看清牌位上刻着的字后,姜南离脸上的神色骤然冷了几分,若是照顾了她十年的阿嬷还在,定是能看出来,此时的姜南离的心情差到了极点。
也许是见姜南离一直不动,男人将手上的三支香在牌位前插好后,站起身转身看向了姜南离,“阿离,过来。”
“姜淮一,你是故意的。”姜南离的语气十分笃定。
姜淮一并不在意姜南离对自己的疏远与抗拒,他脸色温和,从石桌旁取出三支香,递向了姜南离,“你这些年从不回姜家,老爷子怎么也算我们俩的半个父亲,如今他死了,你总要来磕个头。”
姜南离并不去接那三支香,她冷眼看着幼时一起长大的男人,“姜家的人知道你把他的牌位藏到了这种地方吗?”说着,姜南离动了动眼睛,四下打量着面前的这个小房间。
房间里没什么装饰,就是最简单的石壁石砖。
上方应该有水流,整个房间都被洇得湿漉漉的,站在里面久了,连衣服上都蒙上了一层水渍。
而整个房间里,更是只有一个石台。连一个多余的凳子都没有。
听到了姜南离的话,姜淮一有些无奈地看向她,“阿离。”就连语气里也颇是无奈。
“你分明知道,我们从水里出来之后,整个姜家发生了什么事,他们怎么会……又怎么敢多说什么呢?”
听姜淮一提起从前那件事,姜南离的背脊有些僵硬,怀里的小黑猫察觉到了姜南离情绪的变化,尾巴上的毛微微炸开,看向姜淮一时,两边的耳朵微微向后,作出了攻击的姿态。
姜淮一的视线落在了黑猫身上,“这些年,姜家给你的东西你都不要,反倒把从乔家抱来的小玩意儿当做宝贝似的带在身边。”
姜南离没接姜淮一的话茬,她伸手摸了摸黑猫的背脊,“如果你借蒋齐的事儿见我,现在你也见到了,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处理。”说着,姜南离转身便想离开。
姜淮一看着和小时候一样倔强的姜南离,有些无奈,他跟上了姜南离的步子,“阿离,你不喜欢姜家我知道,可是现在,你是那艘船的主人,也就是姜家的主人。”
姜南离的步子微顿,她没有回头。
姜淮一继续道,“没有老头子,你不会这么顺利地成为那艘船的主人,他现在死了,你该给他上炷香。”
姜南离笑了一声,她僵硬的背脊软和下来,转过身时,刚刚外泄的情绪已经全部收敛起来,看向姜淮一时,就像在看世上任何一个毫不相干的人一样。
“姜淮一,你说的那个老头子,是我的仇人。”
姜淮一脸上温和的笑愣了愣,眼底也闪过一丝阴鸷,他看向姜南离,有些不满道,“姜南离,你既然姓姜,姜家就没有人是你的仇人。”
“再过半年就是姜家一年一次的祭祖仪式,你已经七年没有参加过了,今年——”
“不好意思。”梁弋的声音突兀地响起,他从半敞开的石门边上探出一个头来。
见姜南离朝自己看了过来,梁弋露出一个笑道,“姜小姐,蒋齐已经被我在上面捆好了。”
姜南离闻言应了一声,也不再和姜淮一多说什么,转身便要往外走。
“阿离。”姜淮一开口喊她,只是这一次,声音里的怒气显而易见。
姜南离并没有放慢脚步,她跨出了石门,声音传回了姜淮一的耳朵里,“当年我们说好的,我上船,姜家的事儿别来烦我。”
“姜淮一,你不要再掺和进我手中的事儿来,蒋齐的事情如果再发生……”姜南离转过身,她已经半个身子没入了黑暗里,唯有那双琉璃色的眼睛亮得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