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脑海里却不断地浮现出一幕幕。
他在人群中护着她, 一遍遍安慰她鼓励她,解救她于水火之中的画面。
大脑告诉她。
别那么快下判决书。
季言裕那么好的一个人。
是啊。
正因为他太好了。
她始终摆脱不了,那种云泥之别的, 潜藏在骨子里深处的微弱的自卑。
桑宛想等他回来, 问他是怎么回事。
这是正确的做法。
可如今,心头那点所谓的,被她自己都讨厌的矫情和逃避。
占了上风。
至少今晚。
她想静一会儿。
她看了一眼群里的出差消息,主动报名了。
然后, 直接跑去卧室,强忍着悲痛, 收拾着行李。
或许该给自己一点点时间,独处缓和一下了。
是最近, 季言裕对她好的, 让她一直沉浸在美梦之中。
可实际上, 还有一纸协议在。
桑宛很讨厌矛盾的自己。
像个天平。
把她的整颗心不停地摇摆着。
去南淮的票已经买不到了。
她给安颜打了个电话,语气尽量听起来平静些:“颜颜, 公司有点事要临时出差……”
安颜直接一个电话,就有私人飞机降临。
两个小时后。
南淮市。
桑宛找了一家民宿, 看起来环境清幽, 布置温馨,干净整洁, 她打算在这住一周。
老板是个三四十岁左右的姐姐, 气质妩媚, 一身酒红色的旗袍完美勾勒出她妙曼的身姿,头发微微烫卷, 仅一眼, 就让人移不开视线。
“小妹妹, 现在来住店?”
声音也夹杂着南淮独有的口音,却格外好听,只是不难听出惊讶。
毕竟,除夕夜,大家都是跟家人一起过的。
她这家民宿几乎一直开着,没什么家人也无牵无挂。
只是,今晚还待在这的,除了刚来的小姑娘,就是她了。
桑宛点点头,强撑着笑,办理完手续。
待在房间里,看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
一抹愁思又染上了心头。
不得不说,南淮的空气也格外清晰,雨水多,青石地板上仿佛染着袅袅雾气。
让人心境都平和了起来。
桑宛第一次感觉到,原来那些小说里描述的撕心裂肺是什么感觉。
眼泪流不出来了,心脏疼得几乎快麻木了。
“季言裕,对不起啊。”
“我还是退缩了。”
桑宛扬起笑容,看着外面细细密密即将停的小雨,闭上了眼睛,把自己沉浸在黑暗之中。
另一边。
季言裕心情大好地拿到了定制的专属戒指。
他打算,在今晚跨年的时候,在万家灯火灿烂,团圆美好之时,跟她表白求婚。
如今,温水煮青蛙,好像已经有成效了。
只是,难免还会有些激动和紧张。
“总裁,您怎么了?”
陈特助上来送文件,却发现他们总裁笑得格外春风荡漾,思绪不知道已经飘到哪儿去了。
不正常,不对劲。
哦!总裁一定是在想夫人。
又在虐狗了。
陈特助抹了一把不存在的眼泪,把文件递过去。
季言裕也在这时候恢复了正常。
男人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笔挺,长腿随意交叠着,一副矜贵温雅的模样。
唇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
任谁看都是一副清矜温柔贵公子的形象。
季言裕把戒指盒子藏在了西装的口袋里。
今晚除夕本该回老宅的,没想到他父母出去旅游,过二人世界,正在遥远的南半球,说暂时回不来。
正好,他跟小姑娘,也过二人世界。
他正美滋滋地想着。
回到家一推门,却发现,漆黑一片。
瞬间,脑海里有种不好的预感,蔓延到心脏,且越来越强烈。
不……不应该啊。
桑宛今天不上班。
或者说,除夕这天大多单位就没有上班的。
她是……出去了吗?
季言裕强装镇定,灯开之后,视野里一片亮堂,却看不见丝毫人烟的痕迹。
他心头的不安逐渐加剧,想想恰好在这时候跳了出来,看神情有些激动,爪子不停地扒拉着他的西装裤。
“喵~”
“喵——”
快来啊,仙女姐姐哭了,走了。
你们人类的感情好复杂~
想想也在焦急,扯着他的裤腿,带着他往书房的方向走。
直到,门一打开的那一刹那。
满地的狼藉。
也不算是狼藉。
只是书桌上的一封粉色情书,和那本《小王子》映入眼帘。
季言裕心头猛的一跳,脚步仿佛有千斤重,慢慢走过去。
记忆逐渐回笼,终于,在书的第一页。
看到了那张拍了桑宛背影的照片。
还有背面的一行字,他曾经写的。
只是,上面被滴了泪珠。
季言裕拿着照片的手指都在颤抖,他眼睫轻抬,瞥见了那封情书。
是桑宛的字迹。
【季言裕,你还不知道吧,我偷偷喜欢你很久了……】
只是看到开头的第一句话。
季言裕就狼狈地撑着手臂,才能站稳。
脑海里有一个想法和猜测逐渐慢慢成型。
所以——今晚是小姑娘打算跟他表白吗?
看到了这张照片,误会他喜欢别人。
然后一走了之。
不要他了。
尤其是情书上的内容,一字一句真情实感,几乎很少落泪的季言裕,在这一刻,眼泪像是怎么也止不住一样。
打湿了情书。
又很快手忙脚乱地用纸巾擦着。
“宛宛……对,对不起。”
“我不是故意打湿的。”
他轻轻擦拭着她的一腔心意,整个人还处于放空的状态。
所以——她也早就喜欢上了他。
季言裕,你就是个傻子。
看不出来,还一等再等。
让小姑娘主动写情书。
她是多么被动内向缩在蜗牛壳里的一个人。
迈出了这么大的一步。
他却让人家姑娘误会了。
想想又扯着他的裤腿,拉着他去了另一间房。
里面布置满了气球,拉菲草和五颜六色明亮的小灯,以及各种鲜花。
是桑宛,要给他的,所谓表白仪式感。
和浪漫。
季言裕眼眶都红了,拼了命地往外跑。
打她的电话,却怎么也接不通。
一时间,商场上素来运筹帷幄,矜贵沉稳的男人,第一次露出这么脆弱的一面。
后知后觉,才想起安颜。
通过陆尘渊,他拨通了安颜的号码。
“怎么了,季总?”
季言裕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些,却还是不难听出颤抖:“宛宛去哪了?”
“嗯?她没跟你说吗?在南淮出差。”
“我还纳闷,怎么除夕夜不在家团圆过,偏偏跑去南方出差。”
安颜自言自语地说了句,季言裕道了声谢,就马不停蹄地往南淮奔去。
好在,想查明她去了哪儿,不算费力。
一家清幽温馨的民宿。
像是与北城大城市的繁华隔绝,这里烟雨蒙蒙,细腻柔软。
他却在门口淋着细雨,有些不敢上前。
老板娘撑着一把青色油纸伞走出来,“先生住店?”
季言裕点着头,目光却在四处找寻着什么。
“还挺有意思,两个小时前,一个小姑娘也是这么失魂落魄伤心地跑来。”
“世间情字最难却又最伤人。”
“你跟她认识吧?”
不然,哪有这么巧合。
除夕夜,阖家团圆的日子,一个又一个地都跑来。
季言裕点头“嗯”了声,强忍住内心的激动:“老板娘,我能——见一见她吗?”
“跟女朋友吵架了?”
季言裕摇头:“不是女朋友,是妻子。”
挚爱一生的妻子。
老板娘叹息一声,招呼着他进去了。
季言裕身上已经被朦胧细雨淋湿了些许,头发也是,早就没了下午回来时,乐滋滋地在理发店做造型时,光鲜亮丽的模样。
他极为缓慢地向桑宛的房间走去,最终,在门口停了下来。
爱了闭眼睛,泪珠也沾染在了长睫上。
有种,他怎么配得上她一腔赤诚相待的爱意的感觉。
终究,还是重重地敲了敲门。
桑宛正在屋里坐在床上,眼神呆呆无神地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色。
试图寻找月亮,却并没有。
南淮虽然雨水多,可这也是第一个,不常见的,除夕夜也在飘着雾蒙蒙细雨的日子。
好像因为这场带着愁思的雨,连热闹的氛围都冲刷掉了不少。
桑宛听到敲门声,以为是民宿老板娘。
她穿着拖鞋,身上衣衫还单薄着,就跌跌撞撞地跑了下来。
一打开门。
那张让她喜欢到了骨子里的脸浮现了出来。
桑宛极为震惊,甚至都忘了关门。
男人表情脆弱,昂贵的手工西装都湿透了,头发也微微凌乱。
最当惹人惊诧的,还是通红的眼眶,和眼角的泪痕。
他哭什么。
她都还没找他问明白。
桑宛一时间委屈上头,就要转身把门关上。
却被他强劲有力的大掌握住了手腕。
季言裕无助地看着她,原本绯红的薄唇泛着白:“宛宛,你不要我了吗?”
话音刚落,桑宛的眼泪就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一样,不停地往下滑落。
她咬着下唇,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倔强地看着他。
“季言裕。”
“是你先不要我的。”
她哭着就要往回跑,可却被他整个人禁锢在了怀里,男人从背后抱着她,一遍又一遍地低声道:“对不起,对不起……”
“没能提早告诉你。”
桑宛凄然一笑,以为他说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