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为风沙大的地方,人都皮糙肉厚,不过新生的婴孩亦是白白香香的。”
边说边用特制的油膏在白芷脸上、臂膀画出下刀的位置,嫌弃道:“不像李家的人,一个个都是硬骨头,难剥得很。”
白芷听出其中玄机,恨恨道:“果然是你害了镇国公一家?!”
可她已无力反击,柳先生大手一推,把她压在案台上,冰凉的触感让白芷毛骨悚然,他错开药瓶,眼看要把肝肠断灌下!
蚀骨散的功效尚在,白芷主动用刃割破指尖,以疼催醒,有了些许力气躲闪。这最关键的情报,她才刚刚坐实,还未来得及刻在腿上。
她绞尽脑汁想再拖延些时间,可脑中一片空白,半个借口也寻不出。
柳先生的力道不容抗拒,液体倾倒,已流至纤细的瓶颈,须臾间,便要入口!
情急中,不知何处飞来一只匕首,掀动气流扑灭了身侧的烛光,未及反应,柳先生已把她抓起,挡在身前,她感到寒刃抵在脖颈处,擦破了皮肉。
“你来早了,沈煜。我的美人灯还未制成呢。”柳先生声线从容,丝毫未见慌乱。
白芷这才瞧见黑暗中,有一个身影坚定地靠过来,冷冷道:“放了她,我的命拿去。”
“沈煜,是他在婚宴上易容成了宾客,李家被害与他脱不了干系,他是多罗后裔!”他越靠近,白芷越是心跳如雷,她确实贪生,亦不愿看着沈煜送死。是以,如交代后事一般,把所知线索全吼了出来。
柳先生的心思全被沈煜吸引了去,全然不理会她的叫喊,直勾勾盯着沈煜道:“把刀扔了,把暗器卸了,举起手,慢慢走过来。”
沈煜收起悉数桀骜与气焰,当真把刀丢在了一旁,他一边靠近,一边解开腰封,配囊,外衫。
衣物与暗器七零八落掉了一地,他自行拔去了爪牙,□□着上身,朝她慢慢靠近。
“别过来,你走啊!你走啊!”眼泪不住打转,白芷拼命对他摇头,他却一瞬也不曾动摇。
他的眼眸坚毅,骗不了她,沈煜是当真愿意拿自己的命为她换一线生机。
行至案台处,柳先生发落了下一个吩咐:“停,把瓶子的药喝下,我就松开她。”
沈煜回眸抓起药瓶,气味甚是熟悉,正是肝肠断,这一瓶灌下他会五脏俱烂,化成一滩脓水。他清楚地知道这一点,仍面无惧色,只是说:“先放开她。”
柳先生不肯,反把刀刃抵得更紧。
沈煜见状,没再多言,修长的指旋开瓶塞,薄唇开启,扬起了头。
“不要!不要喝!不许你喝!”
“沈煜!别做傻事!”
“沈煜!!!”
白芷撕心裂肺地喊着,伸出双手拼命够向沈煜,近在咫尺,却触碰不到。她眼睁睁看着他,把药倒进口中,一滴不剩。
柳先生得意笑道:“足量的肝肠断,怎么样,滋味不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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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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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了她, 你留着她毫无用处……”这句话耗尽了沈煜的多半力气,他反复咽喉,怕满嘴污血会吓到白芷。
那张俊美的脸变得狰狞起来, 毒液在体内蔓延, 他越来越难维系如常的神情。目光落在白芷湿润的面庞, 瞧瞧, 又惹她哭了。
凭理智来讲,他绝不该服毒,更不该和丧心病狂之辈谈条件,他是疯了, 见不得她受一丁点伤害。偏她一次又一次以身做饵,凭单薄的身躯为他冲锋陷阵。
方才, 她一股脑把情报说出来,显然是做好了赴死的打算。她怎么这么傻!为了他这样如尘如泥的人,值吗?!
“你肯定有解药!”
“你给他解药!你快给他解药!”
“我这条命任你差遣, 求你放过他!”
白芷哭到嘶哑,祈求着柳先生的怜悯, 如同祈求魔鬼的一滴泪。她早失去了理智,脑中白茫茫的,毫无思绪, 她只是不想沈煜死。
她好不容易才凑齐了有关沈煜过往的大部分碎片, 在他活过的二十四载里,悲喜参半, 一分的甜换来十分的苦, 日夜熬酿着他, 让他变成如今残破的模样。
该死的人, 不是他, 他只是个可怜的受害者。
她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他的命在眼前流逝……
“既然容妃娘娘和厂公情深至此,不如就把你们都制成美人灯,送到你们那位圣上跟前?”柳先生声调夸张,微微飞扬,继而爆发出肆意的狂笑。
疯子的疯话不可不信,若真是那样,白芷非但要因他身死,亦要因他毁掉声誉,甚至整个白家都会抬不起头。那种饱受污名的滋味,如蛆附骨,他已经体味了十二年,打碎了牙,只能和血吞。
他绝不会让白芷死在这里,这是他跟上天偷来的一缕春光,一丝暖意,拼死也要护好了!
疯子不会因求情心软,只会被最切身的利益打动。内脏已有灼烧感,沈煜竭力克制,思索起白芷方才的话——这人是多罗人,李家的死与他脱不了干系。
多罗崇尚巫术,全民皆会用药植,肝肠断这类骇人的秘方只掌握在多罗贵族之手。此人只怕不但是多罗后裔,更是多罗王族后裔。
沈煜把嘴里的血沫狠狠淬出,扯出一抹乖戾的笑:“好啊,杀了我们,多罗灭国的秘密从此再无人知晓!杀啊!动手啊!”
柳先生难以置信道:“你说什么?!”
沈煜笑得更得意:“难道你觉得多罗灭国是圣上所为?你在京都潜伏了这般久,还没认清昏君的嘴脸吗?!”
柳先生把白芷掐得更紧,显然已有些慌张:“胡说!你才多大年岁!少信口雌黄诓骗我!”
沈煜止住笑,神志愈渐模糊,眼前的白芷朦胧成一片影,他时限紧迫,仍要端着从容的姿态:“传言,多罗灭国的秘密被多罗王写成了血书,不知所踪。你想知道血书的下落吗?”
“杀了我,就没人知道了。”沈煜已支撑不住身体,一个踉跄,结实跪在地面,他费力说清每一个字,生怕柳先生听不真切,“杀了她!我照样一个字也不会说!”
柳先生闻言一怔,知晓血书一事的必定是那场战乱的核心人物,多罗惨遭灭国,他一直以为是萧家皇族的阴谋,利用他们耗尽李家军,再卸磨杀驴。
如今沈煜言之凿凿,让他不禁生出疑心,自己是否真的恨错了人,报错了仇?这事容不得半点错,他苟且于世,活得半人半鬼,皆是为了报仇!
趁他松懈,沈煜铆足了力气向前扑去,拼尽最后的力气撞翻柳先生,把白芷挡在身后。
“走!满福和楼染在上面,你快走!”沈煜用肉身阻拦着柳先生的手脚,他明显觉得力不从心,难以支撑太久,只能不断催促,“快走!”
白芷绝不会放弃他,哆嗦着朝案台摸去,手刚触碰到刀刃,就听得沈煜痛苦闷哼,他被柳先生一把掐住了脖颈,喘息艰难,命在他人股掌之中。
刀刃散落一地,当啷作响。
“沈煜!阿芷!”
楼染一路破解暗器机关,找到此处已是狼狈不堪,他想不通沈煜是如何一溜烟闯过来的。只是这些想法在见到眼前情景之时,悉数散尽。
白芷仍要冲上去,他急忙上前,把人拉到身侧,沈煜模样憔悴,见状却露出一丝安心的笑意,轻声道:“走……啊……”
白芷死活不肯离开,楼染只能把人直接扛过肩头,快步消失在黑暗中。他不敢上前,每凑近一步,那人就掐得紧一分,稍有不慎,沈煜会立刻毙命。
眼下,只能先把白芷送上去,再折回来救人。
狗太监命最??x?硬了,绝不会轻易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