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箭如雨而来,将士们用长枪抵挡,声嘶力竭道:“少将军!属下们为你杀开一条血路!你快走!”
沈煜看向四周,硝烟四起,军旗高立,城头被炮火熏得发黑,身侧横尸无数。
这是西北的关卡,双井关,是他们奉命驻守平乱的地方。
此战胶着,多罗人起初节节败退,引他们深入,而后敌军像是有神人相助,竟对他们的布防一清二楚,粮草被烧,余粮殆尽,淬了毒的兵刃兜头而来,将士们苦不堪言。
烽火台的狼烟早就燃起,该出现的援军却迟迟不见影子。
再这样下去,全军要耗死在此处。
在众人的掩护下,他单枪匹马闯出重围,在途中当真遇到了大队兵马。
可那些人的言辞让他生疑,是以没敢冒然上前,而是乔装混进队伍窥探,惊闻他们并非援军,而是奉旨讨伐阿爹。
多罗势如破竹,夺走数座城池,向来百战百胜的镇国公不由得引起圣上疑虑。此战耗财耗力,弹劾的折子堆叠如山,要圣上小心是镇国公与敌军做戏给朝廷看。
诬陷!这是诬陷!
阿爹从未有过不臣之心,一心效忠圣上,是谁在背后陷他家于不义之地!
“是谁!是谁!”
无尽的愤怒,难掩的苦楚,随血流冲撞激荡,心脏猛烈跳动,如闷雷惊醒了梦中人。
沈煜蓦地睁开眼,惊色犹存,面前映入一个熟悉的面庞,她瞧上去又瘦了些,眼底泛红,唇色发白。
“沈煜,你醒了!”
白芷张开怀抱拥住他,像对失而复得的宝物爱不释手。
这声惊呼引来了许多脚步声,人群从门一拥而入,各个都是熬了几宿的狼狈模样,在他脚边跪了一地,磕头如捣蒜。
“老天保佑!老祖宗醒了!”
“我等多谢姑娘的救命之恩!”
救命?沈煜这才回过神,目光瞥见案台上的药炉,猪肠血袋,和她臂弯处的针眼,背脊一冷,艰难问道:“你……竟替我换了血?”
这是解毒的极端之举,她本就体弱,怎么这般不顾自身安危!
沈煜心疼不已,刚想责备手下人不知阻拦,就见她笑意明媚如暖阳,摸了摸他温热的脸:“你还活着,真好。”
沈煜心头酸涩:“胡闹!我配不上你这么做。”
宽大的掌已重获温度,小心抚在她的伤口,希望能略略减少伤痛。
他的心沉甸甸的,既幸福又苦涩,世人皆恨他、怕他、谄媚他、利用他,唯有白芷,以命护他。
白芷扳正了他的脸,一字一句揉碎了,道:“我不管从前是哪个姑娘救过你的命,现在你要时刻铭记,是我救了你。”
一双小手揪着他的衣襟,眸光灼烫,她第一次流露出霸道的神色,不容置疑,只想把自己的模样镌刻进他眼底。
“是,我记下了。”
沈煜不由得扬了扬嘴角,眼底生出暖意,如湖面上的光泽,向四处荡漾。
这些担心都是多余的,实则,她早深刻在他心尖。
“干爹您醒了?!”
一声惊呼搅碎了气氛,满福脚下不稳,被门槛绊了一跤,直直朝榻上撞去。
沈煜皱眉,抬脚抵住,才没让满福扑到白芷身上。
他声线恢复如常,沉声道:“这般莽撞,不成体统!”
满福眼底满是血丝,连连道:“儿子是一时激动,您昏了三日,总算是醒了。您先好好养着,娘……姑娘也请好好养着。”
三日?竟这般久?
沈煜没心思再耽搁,屏退众人,只留了白芷与满福在身侧,才催问道:“三日,可查出什么眉目?”
这三日,许多官员上书,弹劾司礼监做事蛮不讲理,对出席婚宴的宾客大打出手。
满福一边查案,一边应付宫中的明枪暗箭,才知沈煜肩上的重任有多沉。
满福不愿沈煜操劳,又挨不过他无声的压迫,只得道:“是,儿子查出婚宴那日的宾客有假冒的。”
--------------------
沈煜内心:为什么都来打扰我和老婆独处????今天更新晚了点qaq在收拾东西准备去医院一趟,总是心慌,准备去检查一下qaq大家也要照顾好自己qaq今天的码字bgm是张萌川的《琴丝误》,最近才发现的歌手老师,声音特别温柔!
074
=============
白芷把枕头垫在沈煜身后, 好让他倚得柔软些。他从前鼻息微弱,是以太医特意吩咐,解松他的衣襟, 好让他少费力气。
此刻, 他从平躺换成倚靠, 长发如瀑, 衣衫松垮,露出精致的锁骨,胸腔上下起伏,若调整视角, 可俯视到平坦的腹部。
白芷不知自己如何看入了迷,只是回过神, 就见沈煜正故作无辜地望着她,还特意顺着她的目光,往自己领口里瞧。
这人!白芷羞赧不已, 亲自拉过被角,给他遮得只剩脑袋露在外面。
沈煜幽怨道:“娘娘最该遮住的是自己的眼睛。”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打情骂俏”, 满福不觉勾了勾嘴角,自白芷出现,干爹越发有个人样了, 甚好。
沈煜略阖了阖眼, 才有力气问道:“你们如何发现宾客有问题的?”
“之前您怕咱们查得太严,人家不好动手, 娘娘特意插了几个外头买来的人。在酒里下毒的, 正是其中之一。”满福叹了口气, “可惜, 他服□□自尽了。”
“后来, 还是娘娘提醒了儿子。娘娘说,他们想要干爹的命,又不肯脏了自己的手,那他们如何在一片混乱中确认,干爹确实中毒了?所以,他们当中一定有人就在婚宴现场,可以目睹一切。儿子便去核查宾客名录册子,果然发现了端倪。”
沈煜不觉把目光挪向白芷,深邃的眸子隐隐有光,她的每一次成长,都让他既觉欣慰,又心疼。
满福说着,便将宾客的名录册子呈上来,道:“干爹,经儿子排查,这个住在蒹葭巷的左侍郎最是可疑,他早些时候就回老家给母亲侍疾了,一直未归京,可那日他家除却送了贺礼,人竟也一并来了。”
这些细节,白芷亦是第一次听闻这些事,先前她忙着照顾沈煜,几乎未出过这间屋子。沈煜面前看似平静,眸底实则暗流汹涌,他每逢思忖棘手之事,都是这幅模样。
光是思索已很耗费心力,他张了张嘴,一时只有干咳。
白芷也不知是如何读懂了他的心思,问满福:“你干爹是说,本人未归京,席面上却无人觉得此人奇怪,说明他们长得很相似。”
电光石火,她忽而明白了沈煜当时为何要安排画师散在各处给宾客们画像,每一张画便是一颗洞察众人的眼珠。
白芷一边给沈煜端茶喂药,一边道:“满福,快去把婚宴的画卷都拿来。咱们对着上面的人,看看那个假冒的左侍郎到底长什么模样。”
沈煜说不出话,只认同点头。
满福恍??x?然大悟,忙得晕头转向倒忘了这茬,暗自感叹,娘娘竟这般懂干爹的心思,本应是最合适的干娘人选,可惜了,他们一个是太监,一个是娘娘,注定长久不了。
满福取画的空当,沈煜已支撑不住,长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