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痕迹地避开,夹起菜送进独眼口中,笑道:“那您可得多吃点,攒够力气收拾沈煜。”
独眼笑喷了满嘴的菜渍:“那个狗东西也配?!老子攒够了力气,晚上跟你好好办大事!”
不堪入耳的荤话惹得全场哄笑,白芷心里恶心,面上以羞涩敷衍,不知不觉,酒已下去了数坛,男人们却毫无醉意。
她心里犯嘀咕,佯装关切,娇嗔道:“那可别喝太多,醉的不省人事了怎么办事?”
独眼摇头,自负地拍了拍胸膛:“这才哪儿到哪儿,就是再来十坛,爷们儿也醉不了!阉狗横竖眼下过不来,妹妹你要是等不及,不如哥哥先带你去办事?”
满是污垢的手指在她下颌逗弄,白芷未及反应,已被独眼打横抱起,作势就要往帐中去。远处的爆炸声此起彼伏,她仿佛瞧见了沈煜倒在血泊中,悔意裹缠心头,她是不是太自以为是了,以致害死了他。
她从前连沈煜都敢违拗,何惧山匪?!这清白的身子,才不会便宜了恶人!
白芷的笑毫无破绽,柔荑塔上独眼肩头,一瞬眸光狠厉,死命掐住他的脖颈。独眼大吃一惊,狠狠把她摔出去,骂道:“娘的!臭婊子!你果然跟沈煜是一伙的!拼命给老子灌酒,真当老子不知?不就是想把老子灌醉,好让沈煜来取老子的人头?!”
男人们纷纷摔了酒碗,抽出身下的刀,女人们如坐针毡,大气不敢出。她们不敢看小夫人的下场,也不敢出手相帮。
她们陷入更深的绝望中,那道降临在身上的光快要灭了。寨外是震耳的爆炸声,寨内是诡谲的静默,实力悬殊的对峙中,小夫人仍爬起身,拔簪直指独眼,冷冷道:“你的人头今晚我必摘下!”
独眼震怒,对准刀锋喷了一口酒,骂道:“臭婊子!不识抬举!等老子玩够了你,就送你下去见阉狗!”
“老大!不好了!有人翻过山崖冲下来了!”
这声通传与方才截然不同,骇破了胆似的,简直鬼哭狼嚎。
独眼一脚踹翻他,只当他是喝多了胡诌,而下一瞬,便见人潮从后面的山峰俯冲而下,气势汹汹直逼此处。
他们竟选择了最险峻的路?!还势如破竹,所经之地土匪溃败。
沈煜冲在最前面,殷红的差服夺目极了,在灰茫茫的人群中,最是显眼。
白芷见他坚定赶来的模样,心一瞬落回安稳处。
寨子前亦传来重桩破门的声响,两面夹击,土匪们已乱了阵脚,姑娘们趁机四散奔逃,胆子大的甚至摸到围墙处,为沈煜的人打开了侧门。
独眼一边骂娘,一边劫持白芷撤退,若留在此地,他早晚会死。既然沈煜这般在意这个女人,索性走一步险棋。
山寨情势扭转,皆在沈煜的掌控之下。
他一边杀敌,一边紧盯白芷,眼见独眼翻身上马带着白芷闯出了大门。
沈煜瞳仁紧缩,难掩杀意,亦抢过马匹,紧随其后。
众人皆陷在胶着中,是以两匹马孤独地疾驰在山林间,独眼的马更快些,转过几个急弯,就不见了踪影。
直到追上一座山崖,沈煜终于瞧见,独眼手持刀刃,抵在白芷的脖颈处,面色平静,倒像是在刻意等他。
沈煜翻身下马,眸光散布凛冽寒意,命令道:“别伤她。”
“站住!”独眼把刀刃压得更实,她吹弹可破的皮肉顷刻多了一条红印。
独眼站得靠边,石子因他的晃动滚落而下,发出粉身碎骨的可怕声响。
沈煜凝眸,只得停下。
独眼嘴皮子发颤,咄咄质问:“听说罗青松死在你手上了?那是我的族弟!”
沈煜冷笑:“他煽动人心,蓄意炸矿,死有余辜!你的刀没我快,我劝你还是束手就擒,好给自己留个全尸!”
独眼一把扯开白芷的外衫,露出绑在身侧的火药包,笑意张狂,道:“能快得过火药吗!要么,你从山崖跳下去!不跳我就炸死她!”
说罢,他迅速吹燃了火折子,凑到引线处,叫嚣地看向沈煜。
沈煜神色凝滞,握剑的手生出冷汗,她的命就是他的牵绊,有了牵绊,行事自然多了顾虑。
火苗几次略过引线,若非风大,或许早已点着。
沈煜沉着脸,只得先扔了剑,而后一步一步朝她走来,即便他清楚独眼并非守信之人,若他跳下去,白芷仍落在敌人手中。
可他没得选,必须先稳住独眼,世上无人比她重要。
“沈煜!”
忽而,她出声喊住了他。她的脖颈因嘶喊起伏,紧贴在刀刃之上,沈煜心头焦急,责怪道:“别说话!”
白芷却不肯听,兀自往下说道:“沈煜!他背后的主使在我家被抄之前曾见过阿爹!我的仇,你记得替我报!”
“你从前是很讨厌,可你也救了我太多次,就算扯平了!”
她的声音难掩哭意,泪虽强忍着没落下,眼眶、鼻尖早已涨得通红。
最后,她哭丧的脸上,忽扯出一丝笑意,像日光照见了深渊:“沈煜,其实你没那么坏。”
话音方落,白芷已抱紧了独眼,向后一仰,带他坠下悬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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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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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感念沈煜多次相救, 或许是本能的冲动,他越是坚定地朝自己靠近,白芷越是舍不得他死。
我的命何时成了你的牵绊?你对我究竟……越来越多的疑问涌入脑海, 可白芷没机会再问出口。
她向后栽倒, 用全身牵绊着独眼, 一起坠入深渊。时间像是停滞了, 耳畔听不到一丝声音,眼前天地倒转,风裹挟着她疾速俯冲。
粉身碎骨只怕很难看,她闭上眼, 抿碎了双眸清泪。
失重感在下一瞬戛然而止,腰被谁揽住, 她听见有人撕心裂肺地唤她:“白芷!醒醒!白芷!”
那个人一手紧紧扣着山石,额角满是热汗,她还是第一次瞧见他惊慌失措的模样, 表情极为生动。
怎么,??x?沈煜就这般舍不得她死?
白芷终于回过神, 他们正困在峭壁上,脚下是万丈深渊,山石光滑无甚着力点。独眼早没了踪迹, 必然早已摔得细碎。
两人的重量全压在沈煜身上, 他表情越发痛苦,豆大的汗珠滚进衣襟。
“你最好祈祷有人会来寻我们, 我的胳膊扭伤了, 最多再撑一刻。”沈煜沉眸, 眸中闪过一丝酸涩, 自嘲道, “没想到,我也成了贪生的人。”
五指紧扣山石缝隙,他仍觉得气力如沙流逝,全凭一口气死撑。
白芷瞧着眼中,深思熟虑后才开口道:“别管我,你还能活。”
沈煜眉头皱的更紧:“蠢话过了脑子再说,自己的仇自己报!别推给我!”
从远处原来一声响亮的犬吠,一呼百应,数不清的狗嚎叫着,朝他们的方向狂奔而来。嘈杂声比烈风还激荡,白芷心头忐忑,难道才逃过山匪,又沦为野狗的猎物。
儿时庄子里,野狗成群气势压人,它们尖牙利爪,会很快把她与沈煜撕个粉碎。
碎石从山崖之上滚落下来,犬吠声就出现在他们头顶上方的山崖上!明灯般的眼睛泛着寒光,急不可耐地咆哮着。
白芷偏过脸,不敢多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