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心不免悬了起来。
“尚苑监不愧是专门??x?伺候宫中花草的,同样是梅花,就是比外面的好。”
她亦陪衬了些恭维话,目光流转,已瞧见了那张纸条,她佯装凑近轻嗅,很快将纸条藏于指间。
待躲进床榻处,四周都有遮掩,才敢细细读来。
寥寥数语,白芷像被迎头一击,顿觉头痛欲裂,那些尘封的旧忆如地狱伸出的利爪,胡乱抓挠,要把她拖回深渊。
那是姑丈的字迹。
言说得知她如今圣眷正浓,让她设法为表哥寻个差事,如若不然,自有人步她的后尘。
白芷不由得把这个“自有人”和楼染那听来的“陈家村”联系起来,越来越确信堂妹已被姑丈发现了。
她的心被谁狠狠拧了一把,撕心裂肺地疼,一双眼眸本灿若朝阳,可如今明媚的光芒变得凌厉,滔天的怒火有燎原之势。
姑丈这是买通了尚苑监的路子,特意来提点她。她自然不会应允姑丈所求,更不能眼睁睁看着妹妹落难,为今之计,只有尽早把妹妹救出来。
白芷思忖着,还是不得不亲自去求沈煜。
丰都迟迟不归,实在反常,她只能做最坏的打算——沈煜不愿回应,准备拿捏住这个消息,肆意驱使她。
横竖她也只能去求他,还不如自己识相些,主动讨个乖。
可用什么讨呢,铃铛只怕他已然觉得腻了。白芷犯愁,转头瞧见案台上的镇纸玉,忽想起今日才读过的那段,大肆夸赞软玉的妙用。
如此,难题正迎刃而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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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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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幕被花青色浸透, 那抹蓝渐渐晕开,与余晖交融。
窗牖前,白芷一动不动地望着落日的灰烬, 盼着它快些消散, 只有以夜色做掩护, 她才好动身去流芳阁。
她焦急又落寞, 从前最爱日光明媚的午后,如今自己反成了见不得光的存在。
因先前吃过亏,白芷此番刻意不加粉饰,只当自己是个寻常小宫女, 跟在初桃身后。
若要瞒过旁人的眼睛,首先得自己骗过自己。眼下越是急迫, 越是不能露怯。这是她跟在沈煜左右,悟出来的道理。
这一路虽也碰到了些许宫人,但并未有人察觉到她, 明明是同一个人,同样的容颜, 只因她刻意收敛锋芒,就当真与周遭草木融在一起。
谁会把目光放在一个不起眼的宫女身上呢。
越接近流芳阁,越是清冷, 落叶在地上打着旋, 枯枝被月色映出狰狞的影子。
初桃上前叩门,节奏乍听起来与上次别无二致, 可白芷自小学习音律, 很快听出不同。她仍把此事默记心中, 一时参不透其中规律。
不多时, 门板吱呀错开一道缝, 沈煜露出半张脸,长睫下的眸子阴晴不定,嘲讽道:“哟,娘娘怎么来了,您不是有传信官可差遣吗?”
他尾音高挑,飞扬跋扈,俊美的侧脸轮廓锋利,满是凉薄疏离。
白芷软软一笑,讨好道:“厂公恕罪,我许是昨夜无意冒犯了您,怕您见了我厌烦,才……”
她当真记不得那晚发生了何事,生怕沈煜觉得她是装醉撒泼,又反复强调着是“无意冒犯”。可这几个字似乎触犯了沈煜的霉头,他的表情越发阴沉。
沈煜盯着白芷,沉声确认道:“当真是无意冒犯?”
他的脸像连月不断的梅雨天,屋里屋外满是潮气,寒意渗入体内刺骨的疼。
白芷眨了眨迷茫的眸子,她瞧出沈煜的不悦,猜想或许他想听到另一种答案,于是她只能说:“不是无意……是我对厂公蓄意冒犯。”
这话好没底气,像浮在水面的浮萍,但沈煜闻言,脸上的寒意当真就收敛了几分,白芷愈发参不透缘由,只是倍觉阉狗脾气拧巴,好在他终于让出了一条缝,准许她跟进来。
趁着他有所收敛,理应多铺垫些好感,若一上来便开口求他告知陈家村一事,只怕他会怀疑自己的忠心。
思及此,白芷已凑到沈煜身侧,抬手去挽他,十指轻轻摩挲他的小臂,一下深一下浅,躬行着书中说的“若即若离之感”。而后柔荑寸寸滑落,从衣料挪到了手腕处,柔荑将他的大掌覆住,温热与寒凉相遇,氤氲出一片朦胧。
白芷柔声道:“厂公的手定是又批了一天的折子,我给厂公捏捏。”
她声音极轻,与软若无骨的柔荑相得益彰,本是撩拨人心的一双利器。哪知,沈煜眼眸一压,迅速把手抽了回来,他甩袖负手,快步向前,显然不愿与她挨得太近。
白芷懵然无措,手还悬在半空,她按书上所言行事,怎么他反应这般冷漠,以往他可是最喜欢她羞赧讨好的嘴脸。
阉狗今日吃错了什么药?她对着那个可气的背影隔空暗骂,还是得乖乖随他上了阁楼。
三楼的案台上,有一个半开的匣子,里面放着些香盒、银针、火折子,沈煜方才或许是在忙活这些。
白芷只淡淡扫了一眼,并未在意,她一面想着该如何询问陈家村一事,一面环顾四周希望能瞧见丰都的身影。
可四周死气沉沉,只有他们两个活物。
正担心着,只听得杂物堆叠的角落处传来激烈的撞击声,铁质的笼子里有什么在蹿闹。
她循声走去,定睛一瞧——竟然是丰都。
它虽奋力扑腾,但显然力不从心,不一会儿又消沉了下去,见它无精打采的模样,便知已被关押多时了。
丰都虚弱地望着白芷,努力伸出爪子,想去够她。
白芷想起这个小家伙在竹林里奋力保护自己的模样,心疼不已,愤怒之中话没过脑子就已脱口而出:“厂公,两国交战尚不斩来使,丰都不过是替我穿个信,您至于这般对它吗?”
她不待沈煜阻拦,已上前解开了笼子,丰都趴在白芷肩头,发出破碎的,委屈的呜呜声。
沈煜脸色更是难看,他如何对待它了?白芷未抵达前,它可一直都生龙活虎,龇牙咧嘴地冲他骂骂咧咧。他已然很是大发慈悲,只关了它个紧闭罢了,这猫不过是见了白芷才扮起这副模样,她怎么就瞧不出来?
可这些没必要说与白芷分辨,他冷眼打量着丰都得逞的小模样,适时提醒着白芷:“娘娘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这话戳到了白芷的痛处,这人既然扣下了丰都,自然是看过信笺了,他明知故问,又处处透着别扭,分明没打算痛快相告。
白芷只好先把丰都安置在一旁,决计先把他哄妥了。
她盈盈上前,恬淡一笑:“自从上次厂公带我去勾栏见了世面,我再读那些书卷,深觉体悟大有精进,正想邀厂公一同品鉴。”
“品鉴”二次出口,她故作羞态,眼含春波向他缓缓渡来,若按以往,他早该松口了。
沈煜冰冷的眸子让白芷倍觉气馁,他一言不发,只换做双手抱臂的姿势,他像是有些闷,挪去了窗口,再度与她拉开好些间隔。
白芷也不恼,继续从袖中取出那枚玉质镇纸,托在手心,上前呈给他看。
镇纸白中泛青,长两寸半,形似半弯的月,细看则是一只屈身俯卧的瑞兽,头部圆润光滑,背部刻有鬃毛,尾巴盘在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