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怀抱并未停留,继续离她而去。
“别走……”
白芷的意识努力发出这两个音节,她下意识伸出了手,想留住她唯一能感知到的那抹温暖。
“别走……”
她继续说道,一想到要再度陷入无尽的冷意中,不觉委屈地哭起来,哭声断断续续,像断裂的珍珠链子,胡乱散了一地。
而那个怀抱停滞了一瞬,慢慢靠了回来。白芷没犹豫,果断欺压上去,不由分说占领了整个怀抱。
很好,现在暖和了,她可以好好睡个觉了。
沈煜咬牙切齿,想推开赖在自己身上的这只猫,按理说,他才是主人,却被猫反扑在床榻上,动弹不得。
理智淬了他一脸唾沫,嘲讽道,活该!都说了不该对她心怀慈悲!
起初他的想法很简单,收拾好圣上和香炉,然后带她离开承阳宫。倒不是可怜她,而是白芷此番的作用已然尽到了,没必要再平白便宜给圣上。
所以,他把她送回了瑜妃生前的住所,如果顺利的话,圣上明日便会赐予她专属容嫔的宫殿,前提是,圣上这一觉千万别睡得太过沉迷,不然亦有可能一睁开眼已把白芷忘得干干净净。
若是那样也无妨,他还可以一睹白芷气急败坏的模样。
沈煜把白芷仍在榻上,便准备回去离开,不料被她伸出的手勾住了袖口。只是勾住了袖口而已,他只需抬抬手,她便不可能拦得住他。
沈煜本意亦是打算这么做的,他甩开了她,动作干净利落。他甚至在心中冷嗤她可笑,此举蠢如螳臂当车。
而下一瞬,白芷的睫毛轻轻煽动,抿碎了盈盈的泪,她祈求道“别走”,这语气至纯至真,是发自肺腑的。
待沈煜回过神,他知道自己已然懈怠了,因为他的目光不知何时已落回了白芷身上。他看见她眼眶泛红,泪光潋滟,而她喉中正反复念叨着“别走”。
要是她生得蠢笨就好了,偏她坚韧如野草,对狂风暴雨会屈从,但总能挺过来,要是她生得丑陋就好了,偏她长得这么一张花容月貌的脸。
月转朱阁,皎洁的月色映照在她的泪痕上,蜿蜿蜒蜒,像一条邀他共赴的秘密小径。而月色又给那条路镀上一层冷白色,像在伤口上撒了把盐。
沈煜心头不由得瘙痒,甚至被盐水浸渍得微微刺痛。他告诉自己,绝对不能施舍给她慈悲。
沈煜心烦意乱,伸出手想拭去那令人讨厌的泪,不料白芷急切地薅住了他的臂膀,而他亦在惊讶中失去了重心,就这么被她压在了身下。
白芷许久未睡得如此安稳,床榻不再凉冰冰的,而是又软又暖,舒服得很,以致待阳光刺目,她才恋恋不舍地醒来。
她转了转酸麻的手腕,试图从被褥里爬起身子,而眼眸还是睡意缱绻,半闭着的,所以她只能用手慢慢摩挲,不料触碰到了什么柔软的东西。
这手感太过生动,简直像个活物。
白芷一瞬惊醒,赶忙低头去瞧,而狭窄的视野中,竟然填满了沈煜的脸。她离他是那么近,鼻尖再向下半寸,便能触及他的面颊。
他怎么在这!白芷吓得美眸圆睁,她脑子里白茫茫的,一时想不起昨日究竟发生了何事,本能想躲得远些,于是蹑手蹑脚,准备起身逃跑。
而腰上忽被一只手桎梏住,身下的人抖了抖长长的眼睫,幽幽道:“娘娘昨日那么主动,臣当真是受宠若惊。”
白芷只觉寒意顺着腰脊一路蔓延,她试图挣脱,终究是徒劳的,只能回以微笑,好言好语答道:“厂公您说什么呢,我??x?头很晕,实在想不起来发生了何事。”
“那臣来提醒娘娘?”
说着,他换了个姿势,曲起空闲的那只手,枕在脑后,沈煜的头因此高了几分,他的唇就在自己的唇边堪堪掠过。
白芷下意识便要后撤,却忘了他的另一只手就锁在她的腰上,是以她根本动弹不得,只能默默忍受仇人的戏弄。
“昨日您去侍寝了,然后晕在了寝殿门口,臣于心不忍,只得把您送回来。”
沈煜这话让她顷刻想起了昨日的种种,甚至连与圣上捉迷藏的情景都历历在目,她又不由得想起圣上那副诡异的陶醉模样。
他简直像沉浸在万种春风里。
白芷的呼吸一瞬不那么顺畅,她想起被圣上碰过的皮肉,那种触感挥之不去,当真是恶心极了!真想立刻就泡个澡,洗去昨夜的肮脏!
沈煜见白芷迟迟不答话,脸上的神色却阴晴不定,精彩异常,嗤笑道:“娘娘想什么呢?”
她尚未回过神,下意识脱口而出道:“想沐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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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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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光透过窗牖照将进来,落在床榻上,四周的幔帐早已在地上积了灰,减了几分朦胧之意。
是以,沈煜清清楚楚瞧见了白芷的脸色。
先是愤懑,而后她终于意识到自己说了胡话,面颊一瞬熟透了,像饱胀着汁水的石榴籽,轻轻一掐,便是一手的香甜汁液。
而沈煜凑得原本就近,颇有围追堵截之势,白芷无处可躲,只能与他四目相对,被迫“欣赏”自己映在他瞳仁中的窘迫的模样。
她急忙转移了话题,磕磕巴巴道:“昨日我……吞了厂公给的药,后来就昏昏沉沉的,若无意冒犯了厂公,求您别……怪罪。”
实则,她很想多问一句,那药到底是什么来路,为何她服下后非但没有奇效,反而头晕体虚,可直面沈煜那双凌厉的眸,她顿时没了底气。
眼下,她渐渐回过神,原来梦里那个温暖又结实的怀抱属于沈煜。白芷陷入深深的自责,比昨夜与圣上独处时还无地自容。
这个阉狗是她不共戴天的仇人,她每每与他接触都应痛入骨髓,哪怕是意识模糊,可她居然赖着他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白芷快速扫了眼两人的衣物,见都穿的整整齐齐,才稍稍松了口气,幸而,他是个太监,没办法对她做下什么不可挽回的事。
“娘娘昨日倒是听话,竟然乖乖服了药。”沈煜眯起狭长的眸,审视了她一番,坏笑道,“圣上昨晚待娘娘如何,臣教您的那些可还受用?”
“圣上他……喝了酒,醉过去了。所以,厂公教我的那些事……都没用上,不过!自然不能用上了,我……我虽说顶着容嫔的名号,并没忘了自己是厂公的人。”
她心头的狂风暴雨凶猛激烈,嘴皮子跟着不利索,可转念想到自己的处境,只得乖乖奉承。
“臣伺候娘娘梳妆,待用了膳,圣上也该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