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给她的双颊镀了一层暖光,瞧上去楚楚可怜,白芷并不指望沈煜能放过她,她只是想替自己争取片刻来鼓起勇气。
接下来,她要做最坏的打算,并承受住他的一切举动。
沈煜表情凝重了几分,道:“娘娘方才倒地是该冷,不如臣为娘娘准备药浴,既能暖身,又对伤口有好处。”
他言辞恳切,倒真像是为她担忧。若非他即刻露出了狡黠的笑,白芷亦险些被他骗过,这只狐狸祖宗忒坏,一面报复她方才装晕,一面嘲笑她演技拙劣。
可气,她这是被人小看了!白芷脸色难堪,若想翻身,她必须也熬成狐狸祖宗,直到能骗过沈煜的眼睛。
不多时,内侍们已将药浴之物安置妥当,一众人行礼,又退了出去。
浴盆散发出阵阵药草香气,晃动的水面生起波纹,圈圈荡开,似她起伏的心绪,沈煜已不再催促,径直朝她大步紧逼。
他眸光锋利,白芷本能地连连撤步,直到撞上硬物,才知已无路可退,竟被逼到浴桶旁。
这人仗着身形高大,把她轻易堵在角落,白芷看出他已失了耐性,唯恐他发落,只好抢在他开口前,道:“厂公,我暖和多了,这便沐浴吧。”
声音中有难藏的颤抖,像浴桶中的水,伸手一碰,便激起层层涟漪。
“娘娘既然觉得手脚僵了,不便自己动手,那臣伺候娘娘更衣。”
沈煜语气凉薄,说罢,两手已探向她的耳廓。
哦,他要拆耳铛。
白芷没胆子再惹他,默默偏过头,怕自己痛苦的表情被他瞧去。这人的手像有长了倒刺,落在哪处,哪处就似针扎般的痛。
白芷面色窘迫,紧闭起唇瓣,唯恐自己会忍不住咬他一口。
很快,钗環悉数卸去,宽大的宫装没了约束,松垮垂下,像遮掩着花蕊的瓣。
白芷打量着沈煜的神情,他阴森的模样像阎罗鬼煞,实在骇人,她很怕他会突然发狠,去扼她的脖颈。时日还长,总不能次次都羞于脸面,惹他恼怒。
士为节死,说到底是为了脸面。可脸面于她不是果腹的粮,不是避寒的衣,反成了一道枷锁,她一介求生小人物,只能丢下“节”了。
沈煜又空出手,准备继续。
白芷面色红艳,如微醉一般,但她没再避开,甚至抬起了手臂,这样的举动终于让沈煜收敛了寒意,白芷暗自松气,这人的喜怒哀乐,时刻牵??x?绊着她。
有了她的配合,他手上动作更加行云流水,沈煜不由叹了句:“盈盈一握若无骨,说的便是娘娘了。”
因离得近,沈煜的声音很轻,像芦苇悠悠荡荡,不经意触轻挠脚心。她心中窘迫,面上却不显,以笑应承。
窗缝渗进凉风,撩动着她的衣料,风拂过肌肤触觉竟像他的轻抚,白芷打了个激灵,身子吃不住力,向后倾斜。
“扑通”一声,水花四溅,她神色张皇,竟不慎跌进浴盆,长发如瀑浸在水中,狼狈难掩媚骨。
这次她当真是无心的,可接连摔倒,沈煜还肯轻饶吗?
白芷慌张到寻不出托辞,她只能笨拙地哀求沈煜宽恕,越怕声音越小,用余光悄悄打量他的表情。
沈煜面上的惊讶一闪而过,接着他勾了勾嘴角,那笑意浅浅的,似白芷身侧的水波,一圈大过一圈,从唇边到脸颊,再延伸至眼底。
与之前阴嗖嗖的笑不同,此刻,他是真的在笑了。但这抹笑转瞬即逝,他很快恢复了如常的神色。
白芷看出他亦未料到她会跌倒,她赶走心头的不安,才敢说道:“厂公,这次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请您恕罪。”
“既是真跌倒,臣岂敢怪您呢?娘娘快些吧,待忙完这些,臣送您回宫。”
沈煜大方的模样令她难以置信,说罢当真没再管她,自去椅子上闲坐。
白芷如蒙大赦,连忙跪下拜谢,水温适宜,她早想好好泡一泡,舒缓疲乏,不多时伤口已然没那么疼痛了,而沈煜当真没有回头。
沈煜似乎也不是那么可怕,她这么想着,手伸出浴桶外摩挲衣物,半晌,竟是空荡荡的。白芷急忙环顾,但见悉数衣物竟被他压在手下,这人嘴上大度,实则还是没放过她。
她竟然会有一瞬为他心软,白芷羞愤极了,但既然丢下了脸面,断不能再拾起来。
她语调娇软,唤他道:“厂公,劳烦您帮我递下衣服。”
白芷只将脖颈探出来,长发贴在身上,将脖颈之下遮得严实,朦胧似出水芙蓉。水顺着她的长发嘀嗒落下,发出无规律的声响,如她慌乱的心。
横竖她心里清楚自己求的是活命,暂时演个听话的玩物,有什么可羞耻的。
对,不羞耻!她要学着做狐狸祖宗。
她强装从容,以恬淡的笑迎接沈煜。他拾了条毯子走过来,她只觉身子一晃,毯子已然裹在她身上,而他一手落在她的背脊,一手横在小腿打弯处,将她稳稳抱了起来。
“娘娘这次还算乖。”
白芷的眸中已瞧不出丝毫怯懦,她只想趁他正尽兴,多为自己捞些好处,毕竟伤口还未上药。下一瞬,她主动抬手攀上了沈煜的脖颈,软语道:“厂公,待验完身,求您赐我些外敷的药膏可好?若留了疤,温柔刀可就钝了。”
这话牵扯着他们二人的利益,他很受用,自然应道:“臣先伺候娘娘上药。”
这时,忽听得门口传来内侍通传:“干爹,李秉笔朝咱们这来了!儿子先替您去应付着!”
说罢,便是疾跑声。风将门外的境况传入二三,白芷竖耳细听,人声错乱交叠,院口顿时热闹起来。
一个声音气冲冲道:“你们拦着我做甚!咱家是奉旨而来,请容嫔娘娘承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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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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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还有人催她死,白芷脑中白了一瞬,心跳顿时重如擂鼓。
门板难挡争执之声,为首的那人言辞激烈,像只炸毛的公鸭。
“此人便是李秉笔,也是圣上的大伴,大约是圣上打发他来看看。”
沈煜语气轻飘飘的,说罢,便要把她撂在矮椅上。
如何劝退门外的人,成了新的难题。他未露解围之意,白芷自是不肯下来,勾紧他的脖颈,央求道:“厂公,可有应对之法?”
她离他很近,鼻息温热,一张小脸早已羞红,可凑得再近,她仍探不明白他的心意,不免惶恐。
沈煜从未避开她的目光,白芷觉得他亦在探她的底,看这份“乖顺”究竟能扮到几时。
案台上的蜡烛恰好燃尽,屋内一瞬漆黑。窗扉上映出数个人影,模样狰狞。沈煜偏在此刻松了手,她身下骤空,失去了倚靠。
她觉得自己正坠入无尽深渊,明知危险逼近,却无处可逃。
喘息变得艰难,她惊恐失措,渐有溺毙之感。
忽而,一小团烛火亮起,将黑暗撕开了一个口子,白芷忙换了一口气,她看到沈煜重新燃起了烛台,可他站在阴影里,而她曝在光下。是以,她很难用眼睛看清他的心思,只听见他低声道:“臣想到一法子能救娘娘。”
黑暗藏匿不了他语气中的狡黠,白芷顿觉不安,而她的疑虑很快得到了解答。只见沈煜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倒了一粒棕色小丸,递给她道:“这是诈死药,服下后一刻便会发作。”
他当真狠心,明知她惜命,还屡次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