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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副驾上的女孩一刻都闲不住,车载歌曲和电台广播被她来回切换,中控按钮再过不久就可以申请伤残鉴定。


“都没什么好听的。哎,我想听那首歌,你车上有没有?”女孩哼哼唧唧唱出几句。


方岳一个调都没听明白,随口说:“没有。”


“你知道这歌啊?”女孩喜滋滋道,“跟你说件搞笑的事,我室友圆妹有一回失恋走不出来,她一朋友就给她举例子,说以前她喜欢一首歌,每天循环播放循环了一个多礼拜,直接给听吐了。所以对待喜欢的歌持续不间断的听,对待喜欢的食物持续不间断的吃,再喜欢都得腻。她说对着喜欢的人估计也是一样有效,让圆妹尝试这个办法。后来圆妹就把她前男友的照片贴满寝室,你知道最后怎么样么?”


女孩自问自答:“我们另一个室友嫌照片太丑伤眼睛,让圆妹把照片撕了,圆妹不乐意,两人吵起来就打了一架,后来传出去,说是她们两个女生为了争夺那个渣男大打出手,渣男听说后得意坏了,把圆妹她们气得吐血,哪还记得失恋这回事,哈哈哈——”


车里仿佛有一万只鸭子在嘎嘎叫,等红灯时方岳侧头看向窗外。天色已经入夜,隔壁车道上的那辆车子同他并排,副驾位置半开着窗,一张熟脸若隐若现。


一万只鸭子叫不停的时候,方岳的脸上都没半点表示,这会儿方岳却一拧眉。


红灯转绿。


“我用手机放吧,连一下你车上的蓝牙啊,没问题吧?这样听歌才有感觉。”


方岳迟了两秒,一脚油门跟上隔壁的车,全然没听见女孩的话。女孩见他不理,当他默认,自顾自连上蓝牙。


一首歌循环了十五六分钟,方岳跟着前车进入一家露天汽车影城。影城灯牌刺眼,光照面积大,方岳看见前车驾驶座窗户伸出一只男人的胳膊,对方检完票,重新发动车子。


恰逢周末,影城内已经停了不少车。陈兮位置没选好,六排十号有点偏,看荧幕得歪脖子。她低头按照说明调试车内收音机,边上的男人说他来,两人脑袋凑到了一块儿。


“叩叩”两道车顶声响,陈兮转过头。窗户半开着,她第一眼先看到反光的皮带扣,来人退开一步,她才转向皮带扣主人那张不辨神色的脸。


陈兮降下车窗打招呼:“这么巧,你来这里看电影?”


“难道来借厕所?”方岳开口。


换个人说这句话也许像行走的仙人掌,但方岳语调平平,听来纯粹就是熟人间的一来一回。


陈兮跟着他的调调说:“那你多傻,影城门口就有家肯德基,何必来这里花一百多。”一泡尿不值得。


方岳没继续零营养对话,“打算看到几点?”他问。


陈兮平常爱好不多,闲暇时倒经常看电影,喜欢一口气看两三部,方岳知道她的习惯,她回答:“十二点吧。”大约三部电影的时长。


方岳问:“跟家里说过了?”


“他们知道我出门。”


“回家注意安全。”方岳没多说,准备走人。


陈兮叫住他:“你位置在哪?”


方岳一指后面,八排六号。


陈兮探出窗户,见到那辆车旁站着一个高挑女孩,捧着杯饮料在喝,光线和距离受限,陈兮看不清对方的脸。


女孩见有人看她,不认生地高举手臂挥了挥。


陈兮问道:“那就是你女朋友?”


四周有点吵,陈兮也没确定方岳是不是“嗯”了声。


方岳走前第一次看了眼车内的那个男人。


先前找收音机调频被打断,方岳走后车内的男人重新操作。他问陈兮:“你朋友?”


陈兮没再凑上去一块儿弄,她回答道:“是我大哥。”


“你大哥?”男人好奇,“你有哥哥?亲哥吗?”


陈兮说:“异父异母的亲哥。”


“啊?”


这也算实话。


以年份来论,陈兮七岁以前在大山深处当留守儿童,七岁以后奶奶过世,陈兮被父母接出大山。


十四岁以后,她又被方岳的父母收养,细算下来,她和方家人的相处时间不比跟血亲在一起的时间短。


她以前还想过要为方岳养老送终的,虽然他俩同岁。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了一会儿,电影即将开始之前,车顶又被叩了两下。


方岳个子很高,他人一过来陈兮就察觉到了,侧窗外的光线全被他挡住了。


方岳略弯下腰:“去我车上看?我那里位置好。”


虽然八排靠后,但六号位基本正对荧幕,观影位置确实更好。


“这不好吧。”陈兮客气道。


“我女朋友刚才给你们也买了奶茶。”方岳说,“让你坐前面的位置,过去吧,人多热闹。”


方岳说完就替陈兮打开车门,陈兮招呼上男人,跟着方岳往八排走。


方岳步子又大又快,陈兮紧跟不上,方岳没迁就她速度,只是拽住她的手臂,没让她落后。


陈兮脚下忙活,嘴上不忘礼尚往来,照顾周到:“那你们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去买?”


“没有。”


很快就走到车旁,方岳拉开副驾车门,将陈兮推进去,又看了眼还在几米开外正朝这里跟来的男人。


方岳绕到驾驶座,车门“砰”地关上 。


陈兮揉着胳膊坐稳,想跟后面打声招呼,转过身,看到后座只有三杯未开封的奶茶。


男人这会儿也终于跟了上来,拉后车门没拉开,他拍拍窗户提醒方岳,方岳对此视而不见。


陈兮拉了下她这边的门,果然,她被方岳锁车里了。


陈兮终于确认,是她单纯了,方岳现在的确不是行走的仙人掌,他是行走的爆竹串串,一引一爆。


这让她想起十四岁那年她初来乍到收到的第一个警醒——


应该要保持距离啊陈兮!


第 2 章


陈兮的藏书里常年夹着一本周记,初二分班后班主任一月一收,要求不看内容多少,只看自己心得。陈兮节约用纸,一个本子记了两年,初三上学期的最后一个月,她的这本周记没往上交。


末篇的周记,她的开头是这样写的:


“2011年的第一天,挺混乱的。”


一一年的第一天恰逢周六,陈兮早早收拾好书包,坐在出租房里等方老板。


出租房很小一间,门口原本堆着很多灶具,现在只留了几样她自己能用上的。布衣柜里剩下几件陈兮的四季衣服,数量不多,她平常基本穿校服。有张折叠桌子,既是餐桌也是书桌,屋里地方小,不用的时候就靠墙叠着。


还有一张上下铺,她和弟弟睡上铺,爸妈睡下铺。


早上陈兮煮了点稀粥,就着咸菜吃了,之后就坐在下铺干等人,坐到日悬中天也没见着玉树临风的方老板。


陈兮搓了半天手指头,揉揉肚子,干脆翻出卷子入定,一入就入到阳光收兵卸甲,她也不开灯,眼睛快贴到卷子上的时候,终于隔门听见一道中气十足的吼声:“兮兮啊,你在屋里吗——”


陈兮立马乐呵呵地拎了个书包就跟人走了。


方老板刚满四十整,头发喷了定型的东西,穿着大皮草,拿着只真皮手包,脚下应该锃亮的皮鞋被他沾了一层泥灰,这会儿有点黯然失色。


方老板浓眉大眼,轮廓柔和,生就一副天生丽质白面书生相,很能压住这身富贵造型。


路上他跟陈兮解释来迟的原因:“你方奶奶今天住院了,家里又有点事,是不是等着急了,你晚饭吃了没?”


“晚饭还没吃,方奶奶生了什么病?”陈兮关心。


“就是年纪大了,没事,养养就好了。”方老板有点支吾,避重就轻转移话题,“你爸到家了吗,这几天跟没跟他联系过?”


“已经到家了,我跟蒋伯伯打过一个电话。”


之所以跟蒋伯伯打电话,是因为陈兮爸爸是聋人,不能听不能说,也不识字,陈家没买过手机,抛开钱的问题,买了也没用。


陈爸是先天聋,陈妈是后天聋,两人都家徒四壁,亲缘浅薄,目不识丁,单纯无知。他们生平做过最厉害的事是三件。


一是因为无知所以大胆,生下了听力健全的陈兮。


二是十多年前跟随同乡蒋伯伯,离开穷苦的大山深处来到南方小镇打工。


三是陈奶奶过世,七岁的留守儿童陈兮被他们带出了大山。


陈兮也自此认识到了山外头的五光十色,以及善名远播的方老板。


陈爸陈妈来到新洛镇打工的头几年,只能找到零碎的活维持生计。残障人士找工作本来就比常人艰难,更别说他们无法与人沟通,找工作难度叠加满级,后来碰到了大善人方老板,他们的生活才稍显稳定,也有胆子将陈兮带在身边。


陈兮懂爸妈的手语,上学之外的时间大多就呆在方家的工厂里做陈爸陈妈的喉舌。


方老板的儿女都在省会上小学,工厂里就她一个小孩,方老板和方奶奶成天拿好吃的投喂她,逗她说话,稀罕的不行。


她人小没人避讳,每天拿工友叔伯聊的八卦当故事听,她知道了英俊帅气的方老板是农村拆二代,拆一代是他妈,工厂和钱都在他妈手里,方老板的弟弟妹妹很想谋朝篡位。


方家人耳根子软,乍富后往外借钱不带眨眼的。


方老板很招桃花,老板娘就是个人形监控,等等。


可惜她津津有味地听了两三年八卦后,方老板的工厂倒闭了,方家破产,准备卖房卖厂还债。


陈兮十岁之后没再见过方家的人,再见到是半个月前,机缘巧合下方老板得知陈妈病逝,陈爸为给陈妈治病欠人一屁股债,方家之后他们再没找到过安稳工作,新洛镇待不下去了,陈爸准备回老家山里种地。


可陈兮还在这里读初三,前途虽然未知但光明可期。


方大善人看到营养不良瘦瘦巴巴的陈兮后潸然泪下,他豪情万丈地拍着胸脯说暂时由他家来照顾陈兮,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方大善人再次行善,事情敲定,陈爸是没法独自出远门的,恰好同乡蒋伯伯也要回老家,等不及陈兮这学期结束,几天前陈爸就带着陈兮五岁的弟弟返乡了,陈兮跟方老板约好了今天来接她。


方老板早就举家搬到了省会荷川市,荷川离新洛镇不远,一个半小时车程就到了。


大小两个都很能聊,半道上方老板给陈兮打包了一份三层牛肉汉堡和橙汁,到家的时候方老板聊得意犹未尽,陈兮顶着鼓囊囊的小肚皮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


“家里一个姐姐,一个哥哥,姐姐比你大一岁,念高一了,哥哥比你大几个月,也是初三。”方老板在电梯里介绍。


他家房子是两梯四户复式结构,当初来荷川买房时,他们考虑过买别墅。


但方老板兄妹三人,明目张胆的厚此薄彼最为致命。当家人方奶奶深思熟虑,她的拆迁款虽然是大风刮来的,但也怕被大风再刮走,老农民艰苦朴素才是正道,于是她大手一挥,还是一人一套楼房省事。


电梯门刚打开,就听“砰”一声巨响,陈兮本来就很少坐电梯,还以为电梯要坠,心脏跟着蹦了一下。


紧接着她就听见有女孩儿怒吼:“方岳,妈生条狗都比生你强,你就不是个东西,你那么想跟那贱人过你就给我滚出去!”


方老板嚷嚷“怎么了怎么了”,着急忙慌奔出电梯。陈兮小短腿跟着,就见一女孩儿冲出入户门,涕泪横流声嘶力竭:“你们都给我滚——”


吼着让别人滚,结果她自己滚了。拨开挡道的方老板,女孩儿连电梯都不坐,奔着楼梯就冲。


方老板来不及多说,指着敞开的入户门交代陈兮:“你先进屋里,我待会儿就回!”边说边追上去,fù_nǚ 俩的大嗓门在楼梯间里比划出了刀光剑影。


陈兮迟疑半刻,还是听话地走进了晃荡的大门,直到这会儿她才看到女孩儿口中的“方岳”。


客厅灯火通明,贵气的明黄色调装修让屋子亮度提升到了极致,华丽的水晶灯下站着一个高挑清瘦的少年。


屋中打着地暖,少年穿着单薄的浅色长袖t恤和长裤,t恤似乎被人撕扯过,领口垂得有点大,露出了一侧宽直的肩膀和明晰的锁骨。他额前碎发遮到一点眉尾,清俊脸庞上,一双杏眼淡漠地注视着陈兮的方向。


陈兮愣了愣,一时失语。她余光注意到方岳垂在腿侧的手上似乎有一抹红,定睛望去,陈兮看清对方左手手背果然有道长至虎口位置的红痕,红痕在往外渗血,方岳的脚边竟然有一堆碎瓷片。


陈兮上前,刚想开口说“你手受伤了”,顺便自我介绍一下,结果她才走两步,就见方岳盯着她道:“别过来!”


不是公鸭嗓,他的声音磁性干净。


原来他并不像神情看起来那样淡漠,他语气中的愠怒不加掩饰,不知是不是错觉,陈兮甚至听出几分针对她的嫌恶。


她初来乍到,也没得罪人吧?


陈兮定住不动。


方岳无视闯入的陌生人,自顾自走到茶几边,弯腰拎起只垃圾桶,回到原来位置,他半跪下去将瓷片一块块捡了,速度不紧不慢,他全程低垂着头,瓷片清脆的碰撞声是偌大空间里唯一的声响。


捡完瓷片,方岳就近去厨房冲洗了一下双手,回到客厅后,他又从电视机旁的立柜抽屉里翻出一只医药箱,自己给左手伤口涂了碘伏,缠好纱布,他低头咬住一头,完成打结,又慢条斯理将用过的东西整理好,把医药箱放回原位。


方岳在上楼前终于侧目看向陈兮,愠怒似乎已经在清扫和疗伤的过程中自我平息,但还有少许残留。他开口提醒:“以后离我远点。”


情绪起伏听起来不大,但陈兮现在确定方岳对她的嫌恶不是她的错觉,她嘴巴比脑袋快,脱口而出:“多远算远点?”


方岳上楼的身形顿住,慢慢侧身,正眼看她。


说都说了,陈兮眨眨眼,索性虚心求教:“有具体范围吗?”


话语中的故意成分同他的嫌恶一样不加掩饰。


方岳正经打量她,也正经给出回答:“现在的距离。”


从楼梯口到陈兮所在的位置,陈兮预估有十米,她点点头:“好嘞!”


方岳:“……”


客厅顶上中空设计,二楼看楼下一览无余,方岳走到二楼,在玻璃护栏边往楼下看,陈兮没在原地站着,她东张西望一番,后退到了更远的大门口。


大门一直没关,她背着书包,靠在了门外。方岳静立几秒,才插兜走回自己卧室。


楼梯间里没有声音传出,陈兮不知道方老板去了哪里,多久才回,她贴门口站着,能蹭到屋里的暖气,一点都不冷。


但她不知道暖气这样流失会费多少钱,蹭了一会儿,她把大门轻轻碰上,没关实,只是蹭不到暖气了,陈兮把双手缩进袖子里。


棉服袖子已经起絮,她百无聊赖地扒拉絮线玩儿,站久了费腿,她又蹲了一会儿。


就这样蹲蹲站站,陈兮估摸过了快一个小时,终于把方老板等了回来。


方老板是独自回来的,方茉义愤填膺地差点就要徒手弑父,方老板不敢凶女儿,又总觉得自己脖子凉飕飕的,方茉叫嚷着要跟她妈过,她妈现在住在方茉舅家,方老板只能硬着头皮开车将方茉送过去。


方舅舅不在家,方舅妈下楼接人的时候对着方老板一顿阴阳怪气,方老板没底气回嘴,直到方舅妈阴得太上头,口不择言了一句:“方岳也真不是个东西,好好的孩子就是被你给教坏了,现在跟你一个德性,他这么对他妈,小心天打雷劈!”


方老板听训到这里就不乐意了,正要梗脖子,方茉先他一步护短:“舅妈!”


方舅妈道:“我说他还说错了?你个小没良心的,不是你这几天一直呼天抢地骂阿岳?”


“我骂归我骂,你怎么能这么咒他!”


“合着我是个外人,没资格跟你同仇敌忾是吧?”


“我不是这意思……”


舅甥俩不搭理方老板,边说着话边回单元楼,方茉要弑父弑弟的愤慨也被舅妈三言两语转移开来。


方舅妈最后回头给了方老板一个看废物一样的眼神,方老板讪讪,回来的一路上总觉得脖子抬不起来。


这会儿见到陈兮站在家门口,方老板打起精神快步过去:“你怎么站外头,不是让你进屋等吗?”


陈兮说:“我刚想要不要去找一下您。”


方老板松口气,还以为是儿子把陈兮赶了出来,他想方岳不至于这么无礼,原来是陈兮等着急了。


“我把方茉送她舅舅家去了,刚才你见到的那个就是你方茉姐姐。”方老板推门带陈兮进屋,没扫见方岳,他问,“你方岳哥哥呢?”


陈兮说:“他之前上楼去了。”


听她语气完全不陌生,方老板以为两个小孩儿已经认识,被打击的灰头土脸的心情这才好一点。


家里恰好五间卧室,楼下两间住方老板夫妻和方奶奶,楼上带独卫的主卧是方茉的。剩下两间卧室其实算一套,开发商设计的初衷是长辈房和宝宝房连在一起,方便长辈照顾孩子,两间卧室有相通的一道门,共用的卫生间在卧室外面。


宝宝房后来被用作客房,家里有亲戚朋友过夜就住这儿,隔壁方岳是男孩子,也不怕不方便。


现在宝宝房收拾出来给陈兮住,方老板说房间有点小。但陈兮感觉这间卧室跟新洛镇的出租屋面积差不多,出租屋住四个人,这间卧室只住她一个。


方老板指着书桌边上那道小门,压低声音说:“你方岳哥就住那儿。”


陈兮也学着压低声音:“隔音不好吗?”


方老板就喜欢陈兮这种又乖巧又精怪的劲儿,乐道:“是啊是啊,隔音太好的话宝宝晚上哭闹都听不到。”直接帮造房子的开发商找了个借口。


陈兮明天要早起,方老板没跟她说太多,介绍完卫生间,叮嘱她早点睡后就下楼了。


陈兮抓紧时间简单洗漱一通,重回卧室,她坐在床上环顾四周,没有半点困意。发了会儿呆,她翻出书包里的周记本例行记录。


夜深人静,台灯下,起初只有她笔尖落在纸上的细微声响,后来她似乎听到“嗒”的一下,是什么东西搁在桌上的声音。陈兮看向书桌前的这堵墙,墙的另一边也是张书桌吗?陈兮又看向那道小门,门缝底下渗出亮堂堂的光。


陈兮静静将周记写完,收笔的同时,门缝底下的光也消失了。


已经完成的周记开头有胶带纸粘过的痕迹,有两个字被撕去,又填上了新鲜的笔画——


“2011年的第一天,挺安宁的。”


作者有话说:


别忘了收藏和评论嗷~


第 3 章


陈兮不认床,这一晚她睡眠质量不错,生物钟五点闹醒她,房子里静悄悄,方老板和方岳应该不会这么早起,她爬起来翻了一会儿书,六点半左右的时候听见地板上走路的声响。


是方岳,出卧室去了卫生间,接着下楼。


陈兮看向窗外,冬日的六点半,天色还是黑的。她继续看书,七点左右才走出卧室。


楼下不见方岳,方老板打着哈欠,顶着鸡窝头让陈兮吃早餐。餐桌上一堆打包盒,热气腾腾香味四溢。陈兮不拘谨,吃饱才算完,她放下筷子的时候方老板才走出洗手间,人又变成了一副富贵帅叔叔样。


方岳八点从外面回来,家中无人,餐桌上有几样没拆封的早点,已经没什么温度,他冲完澡下来,将这些早点放微波炉里加热,东西还没吃一半,潘大洲抱着篮球找来了。


潘大洲蹭着脚下的球鞋,厚镜片底下一双充满智慧的小眼睛滴溜溜四顾,小声问方岳:“你家新来的那个聋哑人呢?”


方岳开完门往回走,说:“不用这么小心,聋哑人听不见。”


潘大洲一想哎对呀,他迅速变回正常音量:“人呢人呢,长什么样啊?”


前段时间潘大洲来方岳家拿习题册,听到方家长辈说要领一个小姑娘回来养,具体内容没听清,大概就是小姑娘可怜,全家都是聋哑人。


潘大洲知道方老板会在元旦当天去领人,昨天元旦他好奇地抓耳挠腮,熬到今天终于能过来一探究竟。


方岳并没有提醒他那个“聋哑人”既不聋也不哑,只道:“人不在。”


“一大早的就不在?”


潘大洲脱好鞋进来,方岳下巴指了下桌上的食物让他吃。潘大洲是吃饱了过来的,但肚子挤挤还有空间,他顺手抓了一只小笼包塞嘴里,口齿不清地问:“那她长什么样,你昨天见到了吗?”


见到了,但方岳并没有描述对方长相的兴致,潘大洲却不依不饶,方岳见他不达目的不罢休,皱着眉让他晚点自己过来看。


潘大洲勉强作罢,突然发现方岳左手缠着纱布,“咦,你手怎么回事,弄伤了?”他问。


“嗯。”


“那还能不能打球?”方岳是左撇子,虽然右手也能用,但他打球还是习惯用左手。


“不打了,我去趟医院。”


潘大洲惊讶:“你手这么严重?”


方岳道:“我奶奶在医院。”


潘大洲这才后知后觉,不光那位“聋哑人”不在这,方家其他人竟然都不在。


潘大洲索性也不去球场了,跟着方岳去了附属二院。两人下了公交车往医院后门进,正好看到方老板的小轿车从对面的医院机动车道上开过,眨眼就出闸拐弯消失不见,潘大洲“哎哎”两声没来得及叫住车子,他晃了晃方岳的手臂热切求证:“是不是就车上的那个女孩儿?”


恰好是副驾那面朝向他们,车窗没有关,方岳也看到了坐在副驾上的陈兮,他“嗯”了声。


“没看清啊,你爸怎么转弯都不知道速度慢点儿。”潘大洲嘀咕。


因为好奇,潘大洲坚定地跟了方岳一整天,但当天陈兮没有出现在方家,元旦最后一天假期,陈兮仍然没再出现。


潘大洲碰不到方家其他人,解不了惑,难受得差点萎靡不振,方岳却并不奇怪陈兮的消失。


那天晚上,方岳站在二楼往下看,注意到陈兮只背了一只看着空落落的书包,再穷也不至于没有一点行李,那就应该没有住下来的打算,所以他也没有问知情者。


他可能对陈兮那晚四两拨千斤的“回应”方式有点意外,但他对陈兮本人不好奇,也希望对方别再踏足这里。


但很多时候,现实喜欢反其道而行。


一月中旬,初三上的期末考结束的当天夜里,陈兮再一次出现。这次她拖来了一只蛇皮袋,衣服和书本这些行李都在袋子中。


方老板帮她拎蛇皮袋进门的时候责怪道:“一只行李箱能花多少钱,你该早点跟我说,我带个箱子过去帮你装东西多好。”


陈兮安抚大善人:“您没用过蛇皮袋吧,其实蛇皮袋可实用了,经济实惠还耐糙。”


“我怎么没用过蛇皮袋,早十年前我也扛着蛇皮袋跟人挤火车。”


哦,原来方家十年前还没拆成。


方岳手伤已经恢复,这晚约了潘大洲去体育馆打球,挎上运动包正准备出门,就撞上了这两人拎着蛇皮袋进来。


玄关口,两方碰面,方老板见儿子一身外出行头,问道:“你这是要去哪儿?”


“打球。”方岳打开鞋柜,取出一双鞋扔地上。


方老板说:“你妹来了,你今天就别出去了,我叫了外卖,待会一块儿吃。”


方岳低头穿球鞋,余光看见陈兮双脚突然悄悄往后挪动起来,方岳说了声“不了”,就拨开方老板出了门,乘电梯下楼的时候他突然想到那人刚才莫名其妙悄悄后退的举动,大概源自那晚他对她说的“离他远点”。


方岳打球回来已经十点多,方老板卧室里的电视机开得震天响,家中没其他人,方茉跟方妈还在舅舅家里住,方奶奶轮流住三个儿女家,元旦后一出院她就被方大姑接走了。


今晚多出一人,方岳拿着换洗衣服去洗漱,两间卧室门呈直角,加上卫生间,就是一个少一边的正方形。卫生间门敞着,方岳正要进去,小卧室的门突然开了,两人距离不过咫尺,卧室门里的人顿住上厕所的脚步,方岳目不斜视进了卫生间。


第二天方岳依照往常节假日的作息,七点不到出门,八点左右回来,保洁王阿姨正在客厅打扫卫生,还没扫到二楼。


王阿姨一周过来两个上午,负责全屋打扫,顺便煮上一顿午饭。她也好奇,见到方岳就问:“欸,阿岳,你爸带回来的那个小姑娘长什么样啊,人好不好相处?”


方岳去厨房倒水,说:“她在楼上。”意思是让王阿姨自己去看。


王阿姨说:“她不在啊,我过来的时候就没见着她,你爸也不在家。”王阿姨早就上过楼,那间宝宝房里没有人。


方岳也不在意,喝了半杯水说:“那您晚点也能见着。”


可这“晚点”似乎遥遥无期。


一整天,陈兮都没出现在方家。中午王阿姨煮了饭离开,方岳十五岁还在长身体,他个子高,代谢快,食量巨大,一个人把一桌子饭菜全吃了。傍晚方老板回来,只见他手上拎着打包的晚饭,没见陈兮跟他一块儿。


方岳沉默地同方老板共进晚餐。


第二天家里仍然没人,方岳跟方老板晚上才碰上面,父子俩依旧外卖对付晚饭,第三天同样。


第四天王阿姨过来做保洁,她把宝宝房的窗户和门打开通风,喊方岳:“阿岳,那个小姑娘怎么还是不在家啊,她寒假都这么早出门?”


不是这么早出门,是她压根不见踪影。方岳在卧室里塑封一双限量版跑鞋,闻言皱眉:“不清楚。”他这几天已经被潘大洲几个问烦。


潘大洲好奇心重,每逢见面就向方岳打听“那个聋哑人”。室内体育馆空旷,没什么人运动的时候,讲话自带喇叭效果,他一问,打乒乓球的和打羽毛球的人也知道了,然后是游泳馆、健身房、瑜伽室、拳击场……


体育馆就在小区边上,去那运动的人大多是附近居民,方岳好似捅了陈兮的窝,现在走哪都有人在他跟前问一句陈兮。


元旦至今半个多月,他只短促见过陈兮两面,但由于他捅了陈兮的窝,陈兮的样子和打扮在他脑子里驻扎了似的。


瘦小个子不足一米六,扎着露额头的清爽马尾辫,小脸圆眼长相一般,外套没有换过,黑色的棉服明显穿了有些年,脚上的球鞋不能说脏,但过度的穿着和洗涮让球鞋看起来暗沉破旧。


他没见着陈兮人,但陈兮无所不在。


简直离谱。


塑封完跑鞋,方岳将鞋子放进收藏柜,出卧室的时候王阿姨已经去厨房做午饭。宝宝房的房门大敞,王阿姨有个习惯,每次开窗通风都会将柜子抽屉全部打开,说甲醛十年都散不尽,散甲醛的巨大工程必须得见缝插针进行。


方岳没有踏进这间房,他站在门口粗略一扫,床上用品折叠整齐,另外看不出什么住过人的痕迹。


王阿姨离开时忘记收尾工作,当天夜里刮起大风,方岳在自己卧室听见窗框的砰砰撞击声。小高层住宅窗户朝里开,窗户撑杆有点松动,狂风一吹,窗框撞起来没完没了。


方岳打开小门进入隔壁卧室,关好窗户,顺便去关柜子和抽屉。他这才看到衣柜里挂着一件大红色的冬季外套,另外叠着没几件四季衣服。书桌柜子里摞着高高的课本,有小学的也有初中的。


连小学课本都已经搬来,显然是要久居,可是人呢?


方岳终于自发性地产生疑问,但他依旧没有张口,他每天去厕所会看一眼宝宝房的那扇门,每天坐在床上和书桌前,会偶尔看一眼那堵和宝宝房共用的墙壁。有一天夜里他听见什么响动,以为隔壁有人,次日宝宝房却依旧大门紧闭,方老板也依旧在晚饭时分独自提着外卖回家。


到一月二十七日,也就是除夕前的第六天,方老板家总算热闹起来。


方奶奶趁过年菜价还没猛涨,帮方老板去菜场将能囤的菜先囤起来,菜太多她拎不动,方奶奶顺便将方茉从她舅舅那里借出来一用。既然要帮忙拎菜,方茉自然就得跟着奶奶回趟家。


是方岳来开得门,方茉一见他就“哼”一声冷笑,方岳对她视而不见,略过她去帮后面的奶奶提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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