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明天晚上有时间吗?我想和你说会儿话。
微信登录成功,开始自动更新未读消息。
周意双眼紧盯着屏幕,一秒也不敢挪开。
她的脑子里不停幻想着和慕青临的那条聊天记录会被不断刷新,未读消息的数量会不断增加,可能多到那个小红点不够显示,或者……
更新结束,周意紧绷的视线定格。
她只收到了慕正槐和严朝刚才发过来的验证码,其他什么都没有。
好像是这样的,未读消息只会被保留3天,过了就再也接收不到了。
不论慕青临这五年给她发过多少微信,里面藏了多少心事,她全都看不见了。
失望是一刹那的事,失望背后的内疚却比周意经历过的任何东西都要漫长沉重。
她自以为是的好让慕青临一个人自言自语了那么多年,本以为网络会有记忆,到头来谁都不知道她在说那些话的时候心里有多难受。
内疚带来的窒息感在不断剥离周意脑子里缠绕的思绪,像剥皮剔骨,浑身没有一处不疼。
很快,完整又清晰的那一缕被摆在了她面前——没你她不会好。
周意五脏震动,拇指不受控制地点到联系人,点开慕青临的名片,点进输入框,最后是弹出来键盘。
“周意,确定了再去做。”慕正槐突然出声。
周意发颤的手指停住,抬头看向慕正槐,听见他说:“一直坚强的人比始终处在失望里的人更惧怕失望。所以确定了再去做,别一时冲动把她拉起来了,又突然放手让她跌回去。上一次,她能自己站起来是因为心里还有念想,再来一次,她有什么?”
可能,心如死灰?
周意呼吸定格,垂眼看到键盘上输了一半的「姐」,受惊般撤回了手。
慕正槐见此,心里刚腾起的期望沉了下去。
他不是要阻止,只是怕了慕青临再失望,想提醒周意一句,没想到她竟然真的退缩了。
慕正槐摇摇头,没再说什么,叫着一步三回头的严朝朝教研室方向走。
周意扶着梧桐树,腰弯得很低,后来坐在了路边。
保安巡逻到这里,看她穿着不像学生,多嘴问了一句,确认判断属实后,一路盯着她离开了学校。
十点多的街道依然热闹。
周意沿着马路走了很长一段,折回来时经过面摊,老板娘热情地叫住她说:“小姑娘,要不要来碗面?”
周意木讷抬头,终于想起来自己还没有吃晚饭。
她应了老板娘一声,随便找着个地方坐下。
很快,老板娘端着碗面过来,说:“牛肉面,多加一份牛肉和一个鸡蛋。”
周意想说自己没要求加这些,想起口袋里装着的银行卡,她默不作声地掰开筷子,往嘴里塞了一片牛肉。
很鲜嫩……
一顿饭,周意吃了五分钟不到,吃到最后也没发现汤里没放盐。她端着碗喝了两大口,把堵在喉咙里的那块鸡蛋顶下去,起身过来扫码付钱。
老板娘连忙放下手里的活说:“已经有人付过啦。”
周意木然,“谁?”
老板娘说:“一个高高瘦瘦,长得特别漂亮的姑娘,看着比你年纪大点,手机上有你的照片。”
周意顿住,沉寂的心里瞬间变得翻江倒海。
这个是谁根本不用想。
她快速转身去找慕青临熟悉的身影,可是周围人来人往,没一个长得像她那样漂亮。
周意垂下手,喉咙干涩发紧,“她什么时候付的?”
老板娘稍作回忆,说:“昨天早上。那姑娘来找你的,结果你没在,她就在我这儿坐了一会儿。中午好像还来了一趟,我当时忙,没看仔细,瞧穿着应该没错。”
周意攥着的手指抠死。
前一天晚上,她一句「我不喜欢你了」都把她气成那样了,第二天,她却还肯一次又一次跑这么远找她?
她好像一直这样,前脚生气,后脚马上就能心平气和地给她台阶。
这不是脾气好,是知道有人不会服软,所以不得不一再逼自己向那个人妥协……
她那么亮眼一个人因为你都卑微成这样了,你还要继续瞻前顾后去消磨她的骄傲吗?
周意扪心自问。
她不想了!
“姑娘,你以后没事就过来阿姨这儿吃面啊。”老板娘捞着面,说:“那姑娘给你付了一个月的面钱,还说多了不用退,少了找她补!哈哈,你们这些小闺蜜之间的感情可真让人羡慕啊!”
周意身上的汗顺着脊背滚下去,粘腻感淡了,“不是闺蜜。”她说。
老板娘,“唉?那是什么?”
周意点开微信,很快将那个「姐」字敲完,然后继续,一直到完整的一句话发出去,她才抬头看着老板娘说:“是确定了还想在一起的人。”
——
慕正槐从学校回来的时候将近十点半。
慕青临也刚到不久,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手机。
听到开门声,慕青临偏头往过看,等慕正槐进来了,和他打声招呼,问:“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晚?”
“被严朝拉去处理了个小问题。”慕正槐坐在慕青临旁边,看见她放在桌上的手机有一进一出两个慕子佩的通话记录,顺口问她,“佩佩找你了?”
慕青临「嗯」一声,给慕正槐倒了杯水,好笑地说:“也不知道她受了什么刺激,刚突然给我打电话,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爱我,说完就挂,我再打过去直接关机。”
慕正槐喝了口水,犹豫着说:“可能是在气周意。”
慕青临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
这两天慕子佩一直在问慕青临怎么找周意,慕青临怕她太偏心自己,对周意说出什么不中听的话,就没和她说,也没慕正槐他们说。
现在听慕正槐这口气,八成是知道了。
慕青临转头看向慕正槐,说:“佩佩见到小九了?”
慕正槐,“嗯,在任博川那儿碰到的。”
慕青临诧异,“怎么会在他那儿?他有没有乱说什么?”
“你怕他说什么?”慕正槐反问。
慕青临笑了一声,语气无奈,“爸,你明明知道,干嘛还非要我亲口说。”
慕正槐不语。
换作之前,慕青临语气一软,他肯定舍不得继续为难她。
今天见了周意,听了她那些模棱两可的话,慕正槐无端有些担心。
在他的判断里,周意并不是一个擅长始乱终弃的人,她能说出「很难」应该是真的很难。不然也不会因为自己一句提醒就马上缩回去。
既然很难,又哪儿那么容易重修旧好?
如果好了,慕青临为这个「很难的选择」付出的代价又是什么?
慕正槐越想越担心。
最终理智战胜情感,他还是决定为自己女儿多打算一点。
这个打算肯定不是马上逼她换一个人去喜欢。但至少要先知道她对周意之外的人是什么态度。
“任博川研一就自己在学校外面开了店,这几年他不止自食其力,还能补贴家里。等9月一开学,他就是精仪的讲师了。
爸经常听他们专业的老师提起他,说这个男孩子脑子好,人也有趣,不管是谁跟他在一起心情都会变得很好。”
慕正槐边观察慕青临的表情,边说:“佩佩研究生入学那天,你去送她,被任博川撞见,他对你一见钟情,这两年没少跟你示好,你……”
“我不喜欢年纪太小的。”慕青临打断。
慕正槐脱口而出,“周意不是比任博川还要再小两岁?”
慕青临,“可任博川不是周意。”
慕青临最后这句话说得非常平静,里面的态度却比前头任何一句都要坚定。
慕正槐有好几秒想不出反驳的话。
慕青临没等太久,顺着已经敞开的话题,坦言道:“爸,我知道你们都是为我好,但她不是已经回来了吗?你们总得给我点时间跟她确认一些东西,如果最后真没什么可能,你们让我嫁谁都行,但是……”
慕青临笑着看向慕正槐说:“我会嫁给别人这种概率直等于零,因为周意只要活一天就一天是我的人,哪怕死,她也只能是我的鬼。”
“妍妍,强扭的瓜不甜。”慕正槐无奈。
慕青临笑了,“不甜也比没有好。爸,你不用带着好女儿的滤镜看我,我真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我还愿意让的时候,她怎么作都行,我生气了,那大家就都别好过了。毕竟是两个人的事,总不能单我一个人难受。”
话说到这份上,慕正槐算是彻底明白了慕青临的态度——非周意不可,那他还能说什么,就这样吧。
“早点睡吧。”慕正槐说。
慕青临「嗯」了一声,拿起桌上的手机朝卧室走。
她没有开灯,摸黑走到床边躺下。
房间里过度的寂静容易让人胡思乱想,慕青临不受控地回忆起唐远舟从周意那儿离开时打来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