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了你这几年,她或许也过得不太好。
次日一早,周意借了宾馆老板的电脑,打开一家本地基金回复的邮件,根据里面提示的地址坐车过来,从九点一直等到十一点,最后只被敷衍了五分钟不到。
“周小姐,我们基金会的情况您现在也了解了,不是我们不帮,实在是无能为力啊。”合作发展部主管神色复杂地说。
周意没有纠缠,道了谢便起身离开。
之前邮件联系的另外几家基金,反馈也都大同小异,要么直接在回复里拒绝,要么干脆不回复,个别好点的,通过电话聊了几句,理由均是心有余力不足——
他们不是国际公益组织,资助能力有限,资助范围自然受限,目前更倾向于为国内的野保工作提供有力保障。
“江坪电视台这几年一直在为野保做宣传,国家政策也在不断加大支持力度,我们作为国内的公益组织,受大众监督,肯定要先保证我们的野保工作者和我们的动物。周小姐,这点还请您理解。”北边一家基金会的联络员在电话里为难地说。
周意,“理解。谢谢您回我这个电话。”
联络员,“应该的……”
挂断电话,周意在路边的长凳上坐了很久。
有些人的优秀好像是天生的,就像慕青临,即使她没再去过西南,依然能把国内的野保宣传做得这么到位。
挺好的……
这样她的内疚能少一点。
周意拧开水喝了一口,打起精神继续想办法。
国内的基金会成百上千,总有一两个能帮她们的。
就算基金这条路真的行不通,也还有以前给过他们捐赠的企业和个人。
没事,认真找,会有的。
周意拿着水起身,去找吃饭的地方。
近四十度的天,太阳亮得人睁不开眼。
想起韩秋早上的电话,周意用水挡住手机屏幕,找出和韩秋的通话记录,回拨了过去。
韩秋接得很快,“谈完了?”
周意,“嗯,没成。”
“意料之中。没事,慢慢来。你的耳朵去医院看了吗?”韩秋惦记着问。
周意步子一顿,声音低了下来,“还没……”
“赶紧去!”韩秋语气严肃,“队里的事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我们也都在想办法,现在没什么比你的身体更重要!听我的话,马上去医院!”
周意捏着水瓶的手攥了一下,说:“好……”
周意的手机不好使,没办法导航,饭后,她找路边执勤的交警问了去医院的方向,一路步行过来,花了近半个小时。
她来得晚,排号靠后,至少要等两个小时才能轮到。
周意找了个地方坐着。
坐长途飞机本来就累,昨天还发生了那么多事,她现在累得只想睡觉。
医院里空调开得很足,周意身上被太阳烤出来的热意下去后,没一会儿就靠着墙睡了过去。
周围人来人往,没一个能把她吵醒。
——
一楼大厅,结束院长的专访后,过来找符晓的慕青临边朝扶梯方向走,边给她发微信:【在哪儿?】
符晓:【2号诊室门口】
符晓怀孕四个月了,今天过来做定期产检,不巧她先生还在外地出差,慕青临就主动肩负起了接送她的重任。
虽然她一再申明,自己现在还处于健步如飞的阶段,甚至在昨天给某个慌了神的人当过司机。
慕青临回了个「ok」的表情,收起手机往妇产科走。
妇产科在综合二楼,耳鼻喉也是。
慕青临搭扶梯上来,顺着地面引导,快步往里走。
经过耳鼻喉的候诊区,慕青临余光瞥见个带着黑色鸭舌帽的人缩在墙角,她无端想起昨晚和丢了魂一样,在门口干站五六分钟的周意。
她当时也带着一顶黑色的帽子。
慕青临步子停下,想往过看。
视线转过去之前,被等烦了,出来找她的符晓叫住。
慕青临顺着声音来源看过去,脸直接黑了,她大步走到符晓跟前,捏着她一条胳膊,说:“不穿高跟鞋不会走路?”
符晓淡定如斯,“路自然是能走,但下面的空气显然没有上面的好。”
慕青临不说话,只想一起子下去,给她鞋跟翘了。
“诶,你刚愣那儿干嘛呢?”符晓想起来问。
慕青临的视线往眼尾方向瞥了眼,含混道:“没什么……”
符晓没多想,看到人满为患的候诊区,又开始烦了,“希望我生的那天不用等两个小时才有床位,那样我选择让我老公滚蛋。”
慕青临好笑地说:“关他什么事?”
“没他我能遭这罪?”符晓反问。
慕青临笑笑没说话。
符晓上下打量她几秒,无不羡慕地说:“早知道,我就和你一样找个女朋友处了,这样既不用面对奇葩公婆,也不用担心生育导致身材走样,还不用忍受男女思维差异带来的各种矛盾。啊!烦死了!我脑子要是没被驴踢,当时一定不会选择结婚!”
符晓突然暴躁。
慕青临扶她坐下,说:“找也找个嘴不硬的,不然气得你肝疼。”
符晓抬头看了慕青临一眼,问她,“今天没去找周意?”
慕青临,“早上和中午去了两趟,人没在。”
“打电话啊。”符晓说。
慕青临靠着墙,淡声道:“我没她电话。”
宾馆老板虽然吝啬,但做生意的底线还在,知道什么叫客人隐私,并没有把周意的电话给慕青临。
慕青临不怪老板,只在心里盘算着,下次见面的第一件事一定是先留下周意的电话和其他一切可用的联系方式。
知道人就在那里却联系不上的滋味,不比过去那些年的漫无目的好受多少。
另一边,周意对慕青临找过自己的事一无所知,她正靠着墙睡得踏实。
甫一听见叫号系统喊到自己的名字,周意从沉睡里惊醒,抬头看着诊室上方滚动显示的「周艺」两个字,半天没有做出反应。
旁边的老奶奶捡起周意掉在地上的挂号单,提醒她,“姑娘,叫你了。”
周意如梦初醒,对,她现在叫周艺。
周意接过挂号单说了声「谢谢」,快步走进诊室。
经过一系列检查,医生说她这是爆震性耳聋,鼓膜出血已经自然停止,清理耳道后辅以药物治疗,避免继发感染,两周左右就可以恢复。
周意没想到会这么简单。
她一直以为是永久性的,或者只能恢复部分听力,所以才敢这么不慌不忙地拖着。
周意消化了一会儿,不确定地问:“真的可以恢复?”
医生看她脸色发白,语气越发和蔼,“放心吧,积极治疗完全可以恢复。”
周意点了一下头,接过对面实习医生递来的缴费单,说:“谢谢……”
医生,“不客气。下周的这个时间,记着来复诊。”
周意,“好……”
周意从诊室里出来,人还是有点飘。
她已经好几年没遇到过这么有惊无险的容易事了,像做梦。
周意按捺着不断加速的心跳给韩秋打了个电话。
韩秋喜难自胜,“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这几天担心得我吃不好睡不好的。”
韩秋舒了口气,叹息着说:“是我把你带来这个地方的,你真要是出点什么事,我一辈子都不会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