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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七八个人, 都是池生熟悉的,那位跟她竞争参赛名额的学长也在。
池生眼皮猛地一跳,并未停下脚步, 继续朝前走, 面上则显出惊讶与欣喜混合的表情, 半侧着身, 等他们追上来,才语气轻松地问:“你们怎么在这儿?”
苏苗苗习惯性地跑到池生边上, 没好气地说:“我们刚通宵完回学校。”
张烈也靠过来,兴奋地拍了池生一下:“刚还在说你这么不够意思难得聚一次都不来,就碰上了。”
他们通完宵,精神却很足,七嘴八舌地说池生不够意思,说他们玩得多好, 说池生下次可不能再缺席了。
池生跟他们插科打诨,表现得和平时一模一样,步子却加快,将他们带离这里。
学长回了下头,朝池生出来的小区大门看了几秒钟, 他突然笑了一下, 插话道:“你住这边吗?”
池生眼皮一跳, 没立刻回答。
张烈以为他们不认识, 热情地介绍:“池生,这是陶平学长,也是我们学校的, 比我们高两届。”
这么一打岔,刚刚的问题就带了过去, 池生顺势道:“我们认识,前天才见过。”
陶平学长笑了起来,斯文的面容,亲和力十足,他给一头雾水的众人解释:“我们都是康老师的学生。”
众人都恍然大悟,苏苗苗兴奋道:“是那个比赛吗?”
陶平像个关心学弟学妹的好学长,耐心说明:“今天就能知道参赛名额了。池生希望很大,康老师非常欣赏她。”
他是跟其他人说的,但目光却时不时扫到池生,池生觉得不太舒服。
“这么大的好事,你都不告诉我们。”不知是谁这么说了一句。
张烈也不满道:“从暑假你和那个女的走了以后,就不跟我们玩了。”
他猝不及防地提到阮茵梦,池生一慌,下意识地留意其他人的反应,面上却显出毫不在意的样子,将话题岔开。
一行人说说笑笑的到了学校门口,然后便分道扬镳,回宿舍的回宿舍,去上课的去上课。
池生到了教室,心不在焉地听了会儿课,胸口却像压了块重重的石头。
下了课,她想起什么,拉住身边的一个女生问,是不是常有人去北湖南路那条街,女生回答,是啊,那边有很多店还有网吧之类的,这一带的学生都爱往哪里跑。
池生松了手,在原地愣了一会儿,浑身的血都像冷了下来,要去北湖南路,都得经过阮茵梦住的那个小区。
会不会她已经被人撞见过好多次了。
这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自己狠狠地压了下去。
撞见就撞见,她和阮茵梦从来不在外面有逾越的举动,即便撞见了,也没什么好怕的。
池生发现从她十八岁生日的那天起,这种提心吊胆的感觉就如影随形,时时地敲打她。
她会对自己说,我们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可又明白如果被人发现,等她也许就是灭顶之灾。
下午最后一节课后,她去了康老师的办公室,那位学姐已经在了,陶平来得迟一点。
人到齐了。
“我跟几位老师一起评选,最后一致决定周雯和池生更符合参赛要求。”
这个好消息总算让池生高兴了点,她从办公室出来,就编辑短信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阮茵梦。
陶平坠在她身后跟了一路,一直到了教学楼,才从另一个方向离开。
接下来一段时间,池生把大半的时间泡在画室里,跟周雯学姐相处得时间长了,倒是熟悉起来。
周雯比她大两级,气质相貌都很成熟,却很喜欢逗她:“他们都说你不喜欢理人,骄傲得很,原来熟悉以后这么好玩。”
池生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好玩了,她埋头画画,回家的次数都少了,但每天一个电话是不少的,只是通话时间被压得很短。
她很想她,这样隔着电话的交流渐渐无法再安抚她。
她总有种风雨飘摇中的小舟的不安感,越是不安,便越是想阮茵梦,想她的声音,想她的身体,想她注视着她的眼神。
于是一个晚上,她拿着画笔,画着画着,却越发的烦躁起来。
是很突然的决定,甚至没经过大脑,没经过思考,她丢下画笔,就往外跑。
冬天森冷的夜晚,她跑出了一身汗,走进家门时,喘得厉害,阮茵梦已经睡下了,被她的突然到来惊了一下,忙下了床,倒了热水来给她喝。
池生见到了人,那种风雨飘摇的感觉便安定了下来。
阮茵梦常说她的眼睛很干净,说她是个小太阳,但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池生觉得阮茵梦已经变成了她的主心骨,只有她在,她才能安心。
“不是说要画画吗?”阮茵梦看着她喝完一杯水,关切问道。
池生没回答,伸手环住她的腰,阮茵梦便没再说话,慢慢地抚摸她的头发。
“等我毕业,就好了。”她突然冒出这样的念头,等她毕业,就没那么多约束了,她们只要撑到那个时候就好了。
这么一想,她像是找到了某个盼头,像高三的孩子盼着熬过高考就好了那样,她也找到了那个熬过去就能一帆风顺的节点。
”等我毕业……“她不由自主地说了出来。
阮茵梦的手一顿,却没问她毕业了怎么样,只是柔声附和:“好,等你毕业。”
但事实似乎不想让她继续安逸下去。
没过几天,池生突然发现,周围的人看她的眼神怪怪的,仿佛在低声的窃窃私语,议论着什么,她回望过去,人家就赶紧移开目光,议论声也停下来。
议论和目光像一张网,密不透风,走到哪儿跟到哪儿。
她到了画室,那个画室现在只有她和周雯用。
只剩了她们,池生终于能喘口气,却看到周雯满脸的欲言又止。
池生坐直了身,望着她,周雯看了看门外,上课的时间,没人经过,但她还是站了起来,谨慎地走到池生边上。
池生已经猜到了什么,她脸色骤然变得雪白,仰头看着周雯。
“你……”周雯起了个头,看到她难看的脸色,突然有种要是告诉她,她稚嫩的脊背会被彻底压垮的错觉。
周雯缓了缓,还是讲了出来:“你的事被人知道了。”
即便有预料,池生心里还是有什么轰然坍塌的嗡鸣,她怔怔地望着前方,周雯有些不忍。
“前阵子跳楼的那个同学是我们班的。”
池生的目光落在她脸上。
周雯顿了顿,到底没把“同性恋”三个字说出来,这三个字分量太重,简直是把利刃,往听的人心里捅。
“这个上半年刚从精神病手册里移除,不算心理障碍了,学校没法用这个为难你,我们班那位同学是因为耽误了学习,学校才要他退学,加上别的同学指指点点,话说得不好听,他才……”
“只是其他同学会带有色眼镜看你,给你很大的压力,但只要你别去管他们,忍一忍,总会过去的。”
周雯说的话,带着很浓的安慰意味。
池生心慌意乱,却奇异地清醒,她敏锐地抓住了她话语间一部分官方的口吻,仰头问:“这些话是康老师让你说的?”
周雯一愣,她看得出来池生很慌,任谁遇到这样的事情都不可能临危不乱,可她居然还是从她的三言两语里抓住了最关键的东西。
周雯也就不再拐弯抹角了,直白地说:“有人向学校寄了匿名信检举,康老师分析了一下,这件事最关键的还是和你一起的那个人,听说她是做……这是很严重的作风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