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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几秒钟的记忆是缺失的, 真要宁稚形容,大概只能用老套的大脑一片空白来描述。
她不敢多停留,很快就退了回来, 耳膜鼓噪得听不见声音, 脑袋像充了血, 晕乎乎的, 呼吸剧烈得平息不下来。
忽然,她看到沈宜之的睫毛在颤动, 只颤了一下就停息了,呼吸也比刚才轻得多。
她是醒着的。
充血的脑袋瞬息间炸开般黑了下来,宁稚惊慌得六神无主。
但人在最慌张的时候,似乎特别容易冷静下来。
只片刻,宁稚便明白了沈宜之的用意,她想假装不知道。
假装不知道, 然后呢?然后必然是毫无痕迹的疏远,连借口都是现成的,她忙嘛,漏接几次电话,失几次约都是情有可原的, 再然后她们自然而然就会断了联系。
宁稚不想要这样。
她隐藏着自己的爱意时, 生怕沈宜之知道, 可是当她泄露了爱意, 那些压抑了很久的感情便像疯了似的冒出头来。
诸多念头碰撞,她发出声音,声音是发颤的:“沈宜之。”
这一声叫破了沈宜之的沉默, 揭穿了她想要假装不知的用意。
沈宜之不得不睁开眼睛,她望向宁稚的目光中满是陌生。宁稚的心揪到一处, 等着她的审判。
沈宜之的第一句话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她的语气很冷静,也很冷漠,她从来没有用这样的语气和宁稚说过话。
宁稚仓皇地抬头,看了她一眼,看到她冷若冰霜的面容,她的思绪混乱,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是从你帮我开家长会那次开始的苗头。”
听她提到家长会,沈宜之不知想到了什么,冷漠的神色缓了缓,她温声说道:“你是不是弄错了?你只是依赖我,并不是这种……”
她像是找不到词来概括宁稚对她做的事,落入宁稚眼中就是难以启齿,她对沈宜之的感情在沈宜之看来是难以启齿,见不得人的。
“你这个年纪对这些事好奇很正常,也很容易弄错自己的感觉,多和其他同学接触,多跟同龄人玩,转移一下注意力,以后你回想起来,说不定还觉得这是一桩小时候的傻事。”她像个温柔的大姐姐一样剖析安慰,将她的喜欢归结为错觉、好奇,全盘地否认宁稚的感情。
宁稚像被兜头浇了盆冰水,心凉透了,却没浇灭她心中杂草般疯狂生长的偏执劲,她望着沈宜之一字一句肯定地说道:“不是错觉,不是好奇,我喜欢你很长时间了,我自己探究过很多次,我确定我喜欢你,不是一时冲动,也不会在长大后后悔。”
她对她那么重要,她怎么会用模棱两可的感情对待她,怎么会将年少好奇的心思用在她身上,她对她的每一分心,都是笃定的,不悔的,绝不回头的。
但沈宜之显然不想要她的喜欢,在看到宁稚的冥顽不灵后,她站起身,想起什么,将那枚平安符拿出来还给了宁稚:“如果你是这样的心思,那这个我不能要。”
宁稚木然地接了过来,用力地捏在了手里,心碎得稀烂。
“宁宁。”沈宜之说完这一声,便陷入很长的沉默里。
那时宁稚不懂事,只觉得时间漫长难捱,只觉得一切都完了,而后来六年的时光里,她反复回忆,终于从沈宜之的沉默中咂摸出几分为难顾虑与不忍。
沈宜之站在她面前,斟酌了好久,才说:“你现在太小了,最重要的是好好读书,至于感情的事,等你长大以后,会有很多机会,你也会遇到更好更适合你的人。”
她顿了顿,才说:“但我不是那个人。”
她拒绝得不留余地,清楚明白地告诉宁稚,她不喜欢她,以后也不会喜欢她,她们没有可能。
没给宁稚留下丝毫幻想。
等到沈宜之离开,宁稚才脱力般瘫软下来,过了十来分钟,她听到外边的动静,忙趴到窗台上看,沈宜之在夜色里上了车。
宁稚看着车子消失在黑夜中,才后知后觉地想到,她们以后要怎么办?
每个礼拜至少一次的通话没有了,时常往来的消息没有了,沈宜之单方面切断了她们之间的联系。
宁稚自然不甘心,等了两个星期,终于在一个晚上鼓起勇气,给沈宜之打了电话,过了好一会儿,沈宜之才姗姗来迟地接听起来。
“我那天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她语气冷淡。
宁稚听着沈宜之的声音,明明才两个星期,她却觉得像是很久很久没有听过了。
被沈宜之的冷淡刺得难受,她沉默了片刻,才问:“就不联系了吗?”
她问这句话时声音很低,说不上是遗憾是难过还是眷恋不舍,但当这句话在她们之间的沉默里蔓延开来,宁稚感到一阵透不过气的憋闷。
沈宜之过了好一阵才开口,她的语气和缓了许多,仿佛松口了,斟字酌句地说:“等、等过一阵子,等你长大点,对我的感觉淡了,你再来找我。”
宁稚想,那可能永远都等不到了,但她不能这么说,这么说沈宜之要生气的。
她只能竭力平静,用一种平常的语气,说:“我们就像之前那样子不好吗,我不提这个了,以后都不提了,我们就当没有这回事,像之前一样,好不好?”
“像以前那样?”沈宜之喃喃地重复了一遍,而后轻轻地笑了一下,“像以前那样,我把你当妹妹爱护时,你拿我当什么?我赶了几天行程,腾出一个晚上回来给你过生日,你又是怎么对我的?”
即便隔着遥远的距离,宁稚都想象得出沈宜之失望的表情,她哑口无言,只能说毫无用处的对不起。
通话自然是不欢而散。
宁稚觉得沈宜之肯定讨厌她了,可她还是忍不住。
从前沈宜之忙的时候,她们一礼拜联系一次,宁稚都不会觉得煎熬,因为她知道沈宜之一忙完就会找她,她只需要乖乖等着就好了。
而现在,她时时刻刻都坐立难安,她隔三差五地找沈宜之,沈宜之给过她一份行程表,近期的行程都在上边,宁稚大致知道她什么时候有空。
她们已经没有以前的放松了,电话一接通,大部分时候都是沉默,沈宜之脾气好,说的最重的话也就是“你拿我当什么”,“你才几岁,你真的懂什么是喜欢吗”,“你别想这些,专心念书”。
但宁稚感觉得到之间越来越厚的隔膜。
她仓皇无措,试过绝口不提,尽可能像以前那样只说一些日常的事,试过连着好多天不去烦她,也试过保证再也没有下次,她不会再做让她讨厌的事了。
但都没有用,隔阂已经在了,她怎么做都没用。
她的喜欢暴露以后,她做什么都是错的,都是不合意,因为她的喜欢就是错误的。
直到期末考试那天,她在学校小卖部的电视上看到沈宜之乘坐的汽车和别的车子相撞的消息,惊恐瞬间淹没了她。
她连忙给沈宜之打电话,没有人接。
她拿着手机,手都在抖。
坐在考场里怎么都静不下心,试卷上写了什么,她几乎没往脑子里去,笔下也不知写了什么,心惊肉跳了一个上午,终于在中午收到沈宜之的电话。
“我没事,只是追尾。”
巨大的恐慌退去,宁稚手脚发软,却反而说不出什么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