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哪个男人,靠不靠得住?”领班又问,她见得多了,小姐想从良,无非两种,一是到了年纪,不得不另谋出路了,再来就是对谁动了心。
第一种的人,不会不出台,相反还会趁着韶华尚在,多接几个客,多赚些傍身钱。
阮茵梦显然是后者,只有对人动了心,才会这么拼命又徒劳地守着贞。
洗手间的灯光要亮得多,冷光的吊灯照下来,阮茵梦难受地蹙着眉,胸口的肌肤白雪又透着酒意泛上来的红,既脆弱又绯靡,让人浮想联翩。
看得领班都不由赤红了脸,转开眼。
阮茵梦仍旧没说话,和其他叽叽喳喳抱团取暖的同行不同,她很少说话,不提经历,不提过去,也从没说过将来想做什么。
将来啊,这个词真是美好,对于深陷泥潭的人,更是像空中花园般美好。大多都聊过的,要回家乡,要生孩子,要有个家,要赚很多钱。
愿望总是各种各样,但归根到底都是想有个能停靠的港湾。
只有阮茵梦从来不提,仿佛她就是一个没有将来的人。
领班总觉得她应该是最清醒的那类人,绝不会为那些好似过眼云烟般抓不住的感情动心,多赚点钱,等到年华逝去,在这行做不下去了,再拿着那些钱,做点小买卖也好,做别的也罢,总之过稳当安定的日子。
可现在看,也不知道是哪个男人,是欢场里遇见后假戏真做的,还是外面碰上动了情的。
她理所当然地以为是男人,世人观念里,命如浮萍似的女人总得有个宽阔的臂膀来依靠。
胃里烧得越发厉害,感觉随时就会撑不住,倒在地上。
可阮茵梦还有心情笑,她打量了领班一眼,有种冲动,想问,如果是个女孩呢?是个十七岁还没经历过复杂人生的女孩,是干净勇敢得像皎洁明月的女孩,是会在她身边为她念优美诗句的女孩。
但她终究没有说,一来怕节外生枝,给池生惹去麻烦,二来……她其实没想过要和池生有什么长久的瓜葛,即便是现在也不敢想。
只是池生对她真心实意,她没什么好报答她的,下意识地便想至少在她还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得守着这一时的干净,算是她唯一能给池生的尊重。
而尊重这么贵重的东西,哪里是能轻易给的,难免要付出些代价。
阮茵梦感觉自己全身都瘫软下来,胃部疼得痉挛。
“你可想好了,你什么都不会,又这个年纪了,离开了这里能做什么?你那点钱……也剩不了多少吧?多的是人在岸上走一趟又回来的,到时候身价可就要大跌了。好好考虑,别得不偿……”领班好意劝道。
只是她没劝完,眼前的人就倒了下来,领班忙扶住她,急向外头喊人。
阮茵梦失去意识地最后一瞬间,牵肠挂肚的是,今晚要让池生白等了。
这场戏拍得不顺利,直到晚上,还有许多镜头要补。
沈宜之挂念宁稚那边,下午时,助理便通知她,宁稚有些发烧,大概是白天那场戏,又是淋雨又是暴晒的。
梅兰看了一圈,今天的拍摄强度太大,各组的人都露出了疲态。
她干脆让散了,明天再继续。
沈宜之替宁稚请了个假,梅兰爽快答应。
拍摄进展比计划好得多,时间也充裕了不少,请个一两天假没问题,何况明天还得补今天的镜头,多半拍不到宁稚的戏份。
沈宜之直接回了酒店,路上和助理微信联系问宁稚的情况。
“请医生来看过了,热度不高,吃点退烧药,好好休息就行,没必要挂点滴。”
沈宜之看到这条,松了口气,但紧接而来的一条让她又将心提了起来。
“但她不肯好好休息,医生劝也不听。”
沈宜之皱眉,正要翻出宁稚的号码,便见“橘色”有未读信息。
不好好休息,找网友聊天,沈宜之更加不满,她打开社交软件,便看到小狗的对话框停留在最上方。
“你最近怎么样?在忙什么?”
只有这样一条,是下午两点多发来的。
沈宜之思索着要怎么回她,最好能让她放下手机去睡觉,宁稚便凑巧又发了消息过来。
“你好忙,还是太久没联系把我删掉了?”
“我有点烦恼,你有时间的话,能不能听我讲讲?”
沈宜之被她软软的语气弄得什么脾气都没了。
“没时间也没关系,忽略我就好了,反正,我只是想找个地方说说话。”
宁稚又说。
搭配上她的头像,是只可怜兮兮的小狗。
沈宜之还能怎么办,只能回复:“你讲吧。”
然后转到微信,让助理多看着宁稚,让她喝水,给她测测体温。
她搜索了糖水店,仔细看了评论,比对出一家口碑好的,让司机拐去了那里。
沈宜之在拍戏的时候,宁稚在想她。
她刷微博,看到了个热搜,第一批领结婚证的同性伴侣现在怎么样了?
宁稚点进去,才发现,同性婚姻合法已经半年了。
新闻里有个采访合集,采访的是第一对领证的情侣,是对女生,落落大方地在镜头前牵着手。
爱情最美好的样子,让人很羡慕。
宁稚想起她和沈宜之领证那天的事。
她们其实也是第一对,是家乡那座小县城里第一对领证的同性伴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