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出于男人的直觉,这声喂不光把赖宝婺叫住,连程恩飞也跟着一起回头。高斯手搭在车门上,看着这一家三口,这个男人在外表上没比程恩飞占多少优势。他是帅的,帅的清楚坦荡,过目不忘,不过跟程恩飞的精致漂亮相比,又多了一种男人的简素和粗犷,他盯着程恩飞的眼,慢慢地、一字一句地说:“我刚好顺路送她回来。我认识她很多年,我们还是高中同学,有什么问题,有什么不满,你直接冲我来。”
程恩飞转过头,牵着烨一的小手,争锋相对地还以冷笑:“我有什么问题,是你自己搞不清楚现在什么状况吧。”
“是个男人的话,就别做那种为难女人的事。”高斯直接把话挑明。
两个人的目光争锋相对,两人的厌恶也是旗鼓相当,从第一次见到程恩飞开始,高斯就有所察觉,这个男人一直用排外的态度针对自己,没想到是这种心思。
赖宝婺皱眉:“好了,都别说了,你先走吧。”
话是对高斯说的,高斯看了她一眼,转身上车。
最后连张美琴都看出了异样,等保姆喂烨一吃饭的时候,张美琴把赖宝婺拉去厨房,借着洗水果的空档悄声问她:“你跟恩飞怎么了?”赖宝婺惊讶:“什么怎么了呀?”张美琴朝客厅努努嘴:“看不出啊,一整晚闷声不响,低头就看手机,你们吵架了?”赖宝婺也是一头雾水:“不知道啊。”
吃过饭,程恩飞送赖宝婺回学校,路上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窗门开着,夜风吹得赖宝婺神思恍惚,一手撑在脸边,程恩飞的声音也被风吹得零落消散,偶有几个字进到耳朵里,赖宝婺也来不及做出回应。
程恩飞看她一眼,他说:“你能不能别老是这么心不在焉地对我?”
他语气反常地有些冲,带着薄薄的积怨,话音刚落,两人都沉默。
程恩飞这个人总体是好说话的,就是他脾气一上来,赖宝婺通常都get不到他生气的点,跟小时候一模一样,只会让人觉得莫名其妙,她无奈地转过头:“又怎么了啊?”
他弯唇,从唇角衍生出来两条讽刺的纹路,捏紧了方向盘:“是因为他吗?”
“他回来了,让你心也变了是吗,”他哼笑一声,“别忘了你是怎么答应严欢的。”他在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你舍得烨一吗?”
赖宝婺移开眼,看向窗外,风把那些短暂的快乐、思念,吹得稀薄,烟雾一样的来,烟雾一样迅速散开,她轻轻叹了口气:“我怎么可能会忘啊……”
得到这种保证,程恩飞似乎放松下来,他语气轻松地说起上次出国见闻,赖宝婺应景地笑了笑,看着前方马路,她的工作单位就在前面大学城,拐个路口就到了,她连忙道:“你让我这边停好了,我买点东西。”车缓缓靠边停下,赖宝婺下车来,跟他说了声拜拜。程恩飞弯过头忽然叫了一声赖宝婺。赖宝婺下意识回头,看到昏暗车中坐着的这个男人,五官模糊,只有轮廓隐约,仿佛从前故人坐在那里,刹那间心头一颤,赖宝婺有些看住了。程恩飞看她这样又觉得索然无味,冷不丁地说了一句:“算了。”
赖宝婺站在路边看他的车开远。
孤单、寂寞,如阴影一样涌了上来。
拎着一袋车厘子回到职工宿舍,赖宝婺刚打开客厅的灯,手机就响了,她拿起来看了看来电显示,把电话接起。
“到了?”
“你怎么知道的?”赖宝婺有些疑惑。
高斯笑:“看你家灯亮了。”
听到这话,赖宝婺下意识走到客厅窗边,推开往下望,楼下路灯昏黄,隐隐绰绰地映出停在路边的几辆私家车。清凉晚风托起她的长发,知道他在其中某一辆里坐着,让她的心在此刻孤寂的夜里终于找回了一点方向。
“路上看你一个人走回来。”
“怎么不叫我?”
“怕吓到你。”
“我这么不禁吓吗?”赖宝婺也笑了。
那边低笑,气流阵阵地扑到她耳边,他似乎就在自己身边的感觉,他声音低低,尾音微扬地问她:“你说呢?”
清明的月色照耀着两颗摇摆的年轻人的心。
“他没为难你吧?”
赖宝婺无奈道:“你都在胡思乱想什么?”
高斯淡淡地,不经意地又来了一句:“我不该乱想吗?”
话题太敏感了,赖宝婺沉默。
呼出心头郁气,高斯沉声:“我也不知道该说你聪明还是傻,他家再有钱,不花在你身上又有什么用,难不成还图他那张脸,再说了,他再像也不是邵天赐。”
就像根针扎在手背,邵天赐是她永远不能触碰的软肋,赖宝婺吃痛地叫出声:“别说了。”
双方都沉默,过了一会儿,高斯干脆道:“离婚。”
怕她还有后顾之忧,高斯斩钉截铁道:“如果你想要孩子的抚养权,我帮你去北京找最好的律师,我一定会给你把孩子要回来。”
“只要你自己态度坚定,想离一定离的成。”
她心头茫然,从什么时候开始,日子让她过成眼下这个样子。
糟糕、混乱,连她想要什么都没办法跟人说清,就这么浑浑噩噩地在活在这个世界上,看着爱她的人为她忧心着急。
“不用了,高斯,我现在过的挺好的。”
“是吗,”他声音艰涩,“挺好的你哭什么?”
她哭了吗?赖宝婺抬手擦脸,意外触到满脸的水,她真的哭了。如果世上还有谁能在她哭之前知道她哭,在笑之前知道她笑,只有高斯。
“谁说我哭了?”
“开下门。”高斯叹了口气,“我在门口。”
赖宝婺迟疑了一瞬,掉头看向房门。拉开门,高斯就站在门口,衬衫长裤,个子高大,双肩平宽,他收起手机,向前走近,垂眼看着她。赖宝婺回避掉他的目光,强笑道:“你来多久了?”
他平铺直叙:“送你回去我就在这里等你。”
“如果你不回来,我也就走了。”
结果她还是回来了。
爱一个人的最高境界,就是希望她幸福,哪怕这幸福不是他给的。
身后走廊的应声灯熄灭,他像是站在明与暗的分界,光影将他的脸孔切割地格外立体、深邃。他目光漆黑地注视着赖宝婺,她做梦似地看着他,眼底有光。不光是他在等她,她一样也在等他,她曾经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他,对人生对未来,她一度也想过放弃,她以为自己再也得不到幸福。
隔着泪眼,他的模样在她视野里迅速模糊。高斯伸手过来,粗暴地擦了把她的脸:“我算是看明白了,你就是个笨蛋。”
他侵近一步,单手控住她后颈,不叫她躲。头一偏,脸压下来,不由分说地封住了她的唇。
唇齿交缠间,她被他带动着转身,推上门板,身后的房门应声合拢。
这个吻还在继续。
高斯气喘微微地低下头,忽然笑了,他从高中开始教这个女孩做题,长大了教她接吻,她所有关于性的经验都是他给的。作为第一个老师,他似乎该骄傲,她被他教得很好,懂得女生被吻的时候要把眼睛闭上。
“good girl。”
压着她,他的吻从唇辗转到她脸颊,感觉到她动情的喘息,他往她耳眼里吹气,低声诱哄的语气:“你也想的,是不是?”
赖宝婺闭着眼,他的手从她腰后进来,四处乱摸,那种滋味又难受又好受,摸得她头皮发麻。人都快站不住的时候被他打横一把抱起,进了卧室。
做完了他也不肯走,两人窝在一米二的小床上,床实在太小,两人得贴在一起才能勉强不掉到地上,高斯从身后抱着她,手臂环在她胸前,不时低头亲吻她圆润细嫩的肩。她被弄没了劲,贴在他胸膛昏昏沉沉地补了个午觉,结果没睡多久又被弄醒,感觉到他手又不规矩地在自己身上乱摸,呼吸声渐渐加重,呼吸间的热气扑在她脸上,她都要哭了:“你有完没完?”高斯抵着她额头笑:“又不要你花力气。”
两人久别重逢的第一次,他做的有些过火了,到最后她实在受不了,他才心有不甘地从她身上下来,复又搂紧了她的腰,吻她发顶心,持续给她洗脑:“离婚别忘了。”
赖宝婺徒然大睁着眼,看着漆黑的夜:“烨一还小……”
高斯不满:“那让我等到什么时候去,等他成年?”
黑暗中,赖宝婺转过头,伸手抚着他汗湿的背,轻声道:“高斯,我们没可能了。”
高斯恶意地用下面顶她,语调粗俗恶劣:“这叫没可能?”
赖宝婺不光脸红了,整个人像刚熟的虾子,她把头埋进他的脖子:“你也不要说了。”高斯来回摸着她的胳膊,用唇贴了一下她的发顶心:“不是我自作多情,你心里一直有我的,是不是?”
不管因为什么,是余情未了,还是跟现任比较之后发现他更好,这些都够让高斯像条狗一样心甘情愿地回头。
“我希望你能开开心心的,”赖宝婺低声道,“往前走,别回头,把过去不开心的事情都忘掉,我自己也能做到,好好地活下去。”她摸了摸黑暗中他历经一夜冒出胡渣的下颚,有点扎手,“这样就够了。”
“什么够了?”高斯松开她,低头看了看她。
“你要是想我了,就过来找我,我们聊聊天说说话,你想要吃什么我就做给你,反正我一直都在这里的。”
高斯禁不住冷笑:“那我们算什么,偷情?以后出去了,你怎么跟别人介绍我,前任还是姘头?”
赖宝婺被他说的无地自容,难以自处。她承认自己的自私,难以回避,她既贪恋高斯待她的好,却又无法正大光明地跟他在一起,才造就了眼下这种尴尬的局面。她的脆弱纵容他登堂入室,给了他一线生机,可是却无法给出满意的结局。
高斯可能真的被气到了,翻身坐起,憋着一股气穿衣穿裤,几分钟后摔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