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也太帅了叭,女生确实可爱呀,有点像电视剧里那个谁谁谁,我觉得男生一定喜欢这个女孩子,她一说话他就看她,一看她他就笑。”
“哎,看得姨母笑,配,太配了你们两个小孩,老阿姨都想回到高中找个帅哥谈场恋爱啊。”
这个视频被当地几个生活类大v博主转过一遍,很快就被他们学校的学生看到,有人认出来视频中接受采访的两个人,一个是他们学校的校草,一个是十二班一个看起来很内向的女生,叫赖宝婺。
这个视频从一个手机转到另一个手机,在微信群里□□群里都快传疯了,看到的人也越来越多。现在不再是女生痴心妄想,有人言之凿凿地证实,尖子班的高斯的确在追十二班的赖宝婺。
高中生活本来就苦闷,一点有颜色的八卦就会传得很疯,运动会结束翻过来的下周一,早自习上了没几分钟,赖宝婺就被梁思文叫去了办公室。
赖宝婺半惊半吓地立在办公桌前,然而看着她曾经老同学女儿那双干净的眼,梁思文心中也犯疑,这有可能是真的吗?如果是真的,该怎么劝小姑娘悬崖勒马回头是岸呢?
高斯的厉害,做前班主任的确确实实领教过一回。想到他跟简蔷那件事,看他时不免又带上了一层偏见。
梁思文回忆了自己执教生涯抓过的那么多对鸳鸯,赖宝婺的目光实在过于单纯,让她难以忍心把早恋这么沉重的罪名加到谈话里去。最后梁思文只是不痛不痒地关心了一下她学习上的事,就放她的行。她刚离开办公室,碰巧简蔷低头进来,这是她返校上课的第一天,两人打了个照面,赖宝婺看清了她的脸,淤青红肿都没了,干干净净的,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赖宝婺替她尴尬地不行,没有主动招呼。
简蔷并不领她这个情,四目一相对,简蔷的脸上又露出一种冷冷的,戒备的神情,她扬着脖子,依然骄傲地从赖宝婺身边过去。
很快,高斯也被请到了办公室,面对他的是十二班和自己班两个班主任的双堂会审。
高斯一看梁思文也在,心里就明白,他直接交代:“那天我是跟赖宝婺一起,但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是,我是挺喜欢她的,我很欣赏她,觉得她很单纯很可爱。”
他低脸看了梁思文一眼,语气诚恳:“梁老师,她也没办法的是不是。我喜欢我的,她也没办法阻止。”
梁思文又好笑又好气,他倒是有理了。
尖子班的班主任是个男老师,这么一听竟然还挺有道理的,点着头跟梁思文交流:“也是啊,我看那个女生蛮招人喜欢的哈。”
高斯眼睛一亮,以同道中人的眼神看王老师:“对吧?”
梁思文不好跟同事翻脸,瞪了高斯一眼:“那你没跟她谈?怎么有同学说你们俩搂搂抱抱的?”
高斯皱眉,冷冷道:“谁,谁说的,您把他叫出来,我当面跟他对质,小小年纪心这么脏,传这种下三滥的闲话?”
梁思文拔高音量:“干嘛,你还要找人打架了?”
“梁老师,我实话跟您说吧,我倒是想跟她谈,她不肯。”
梁思文怒目转视王老师:“你听听他说的,这叫什么话?”
班主任都偏各自班的学生,加上又是竞赛的苗子,王老师倒觉得梁思文未免小题大做了些,在中间打圆场:“梁老师别气,男生嘛,懂得欣赏异性很正常,我看那个小姑娘就很好嘛,乖乖巧巧的,君子好逑能理解。但是高斯啊,王老师还是要提醒你一句,男生女生交往还是得注意这个尺度问题,特别是在学校里面,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别人有样学样,那学校还怎么管理,传出去别人还得说是老师偏心了,你说是不是?”
高斯漫不经心地一点头:“知道了。”
“那今天就这样了,”王老师征询地看了一直绷着个脸的梁思文,“梁老师没别的事的话,让孩子先回去吧,这个礼拜还得准备联赛的二试呢,是吧。好了,去吧,心里也别有负担,老师们就是找你了解下情况,没其他意思。”
梁思文心里冷笑,还真是拿着鸡毛当令箭,把个数学联赛当护身符。
结果高斯没走,王老师看他立在原地,推了推眼镜:“还有事啊?”
他语气中难得多了一些迟疑:“你们有找过赖宝婺吗?”
王老师倒是懂他的担心:“相信老师,老师们找她也只是了解情况,不会为难她的。”
隔了几个的包间,简蔷坐在老师的椅子上订正试卷,拿着笔的手定在某处,眼前又是一阵熟悉的模糊。
高斯从办公室里出来,没走多远,有人追上他,他回头,简蔷从办公室跟出来,眼圈通红地跑到他面前。
高斯停住,淡看她:“有事?”
她问他:“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什么真的假的?”
“你跟赖宝婺她……”她仰起脸来,眼神和语气里带着一股天然的任性,她咬了下唇,说,“你能不能别追她……起码不要现在,要不然你让别人怎么看我?”
广播体操的音乐告一段落,操场上人头挨挨挤挤,学生们穿着同色的校服校裤,相互打闹嬉戏,随着队伍往各个班级涌去。
高斯看了楼下一眼,转过头淡淡道:“抱歉,一直没跟你说清楚,之前是我搞错了。”
简蔷愣愣的,下意识问:“你搞错什么了?”
她失控地冲他喊:“你搞错什么了?”
后来高斯再回忆刚入学那段时间那段经历,他深刻地悟出了命运弄人这四个字的意义。
命运无心,就是爱开玩笑而已。
中考之后,危如累卵的父母婚姻在心照不宣的情况下步入尾声,骄傲如高斯,也一度怀疑过自己,是不是自己这个当儿子的没有做好,才让父母的婚姻彻底瓦解。那段时间他心情很坏,脾气也是,常去行政楼顶楼吹风,经常能听到隔壁放实验器材的空教室里传出来的吉他声,他听那人应景地弹了整整两天的《匆匆那年》,终于忍无可忍,一脚踹门:“你就不能换首别的?”
里面的吉他声戛然而止,过了有十几秒,试探性地、弱弱地换了一首《贝加尔湖畔》。
他无力倚着墙,无奈道:“我求你了,还是换回来吧。”
有时候太难受了,他会跟她说说心里话,是的,虽然哼唱的声音很轻,但他听的出这是个女孩子,他会跟她说自己的家庭,他清楚父母之间存在的矛盾,不是一天两天了,可是既然都不是一天两天了,为什么就不肯装一辈子下去?
他既觉得父母不负责任,又恨自己的自私自利,谁都不肯放弃他们的选择,来成全自己。
一周过后,高斯按捺不住好奇,试着拉了下那道教室的门,门从里头被推开,简蔷提着一把吉他从里面出来。
后来高斯其实也有想过,如果当初他是真的喜欢简蔷,不会因为梁思文逼她分手他就这么痛快地放手,感觉这种东西,有运气的成分,但更多是心动和吸引。他误拿了简蔷的钥匙,所以还回去也没有多伤心。
学生们从楼下涌了上来,嬉笑声逼近,简蔷嘴巴一歪,露出一个可怜至极的哭相,捂着嘴跑远了。
高斯跟着转身,利落地消失在那些学生当中。
头也没有回过一次。
女生们长大以后才明白,男生们的干脆决绝,也是另一种维度的善良,喜欢谁,他就再也看不见任何人。
船重新回到正确的航线,继续扬帆起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