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清让告诉连沐安,她喜欢祁晞是因为她会无条件保护身边的人,因为她愿意把耐心给和自己有交集的人,她羡慕,想要,所以笨拙得和性骚扰一样去追求她。
现在,她只觉得祁晞任何一分的好都是负担,像稠密的绳索缠上来,勒得她呼吸困难。
孟清让一秒也不想继续伪装。
任性的想法从脑子里一闪而过,还是要把手递出去,笑容平和地问她,“热了吗?”
祁晞摸得仔细,从指尖到手心,一直抓到手腕,然后笑了起来,“热了。”
“那你是不是可以起来吃药了?”
“嗯。”祁晞点头,理直气壮地说,“你背我,没劲儿。”
孟清让停了话,在祁晞身前蹲下。
背对着,祁晞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
她一瞬不瞬地看着孟清让,探究的,执拗的,抵触的,矛盾的,最后无声一笑,把手搭在了她的肩上。
退烧药的效果没那么快。
祁晞让孟清让先休息,她说不急,一会儿要出汗,等一等。
祁晞罕见得没坚持,静静地看她靠着床沿坐在地上,混沌脑子里有千万个画面草草闪过,她努力垫着脚抓了一把,抓到了郑又灵先生发到她微信上的那句‘娶了t&f这位,向停一辈子都不用为金钱和名利奋斗了。’
一辈子啊。
她马上三十岁,小一半人生都要过去了,竟然还没一个人和她聊起过这么漫长的词。
她好羡慕。
“让让。”祁晞轻声叫她。
孟清让,“嗯。”
“你没有想过将来?”祁晞问道。
孟清让点在速写本的画笔一顿,出声时回应时重提了一笔,“没有。”
“我一开始也没想过。”祁晞说,“言老师之前问我以后有什么打算,我说没想那么远,现在就想在这里有一栋自己的房子,经济自由,再找个朝朝暮暮的爱人。让让,这些我好像都有了。”
孟清让坐着不动,她很努力地试图把祁晞这些话从脑子里赶出去。
听不进去,就不用回应。
没什么用,她越刻意,祁晞的声音反而越清楚。
“刚和你谈恋爱那会儿,我有一阵子其实特别不安,好像和你说过?呵。”祁晞笑了声,声音沙哑,“好矫情啊,非要等你说一句不会变心才觉得踏实。”
祁晞往床边挪了一点,蜷缩起来的膝盖没有和以前一样故意去顶孟清让,而是隔了小小一段,空着。
祁晞静静地看着那段距离,笑问:“你没嫌我吧?”
孟清让以前不可能嫌,知道她会那么不安的原因后就不可能,可是这话她要怎么说?
祁晞没给孟清让想清楚的机会,用手碰了下孟清让裸露的后颈,等她转过来了,软着声说:“你今天怎么了?心情不好?”
灯光下的祁晞额头已经冒了汗,脸颊泛着病态的潮红。
孟清让只需要看一眼,理智就会溃不成军,她不得不死死攥着笔,尽可能保持声音平稳,“没有。”
“那怎么这么闷的?问一句接一句,刚还不理我。”祁晞不满地用手指戳在孟清让嘴角,命令她,“快笑一个,我要看。”
孟清让顺着她,笑了,捏在速写本上的手却重到开始失去知觉。
“孟小妞,你果然还是笑起来比较好看。”祁晞恶劣地掐在孟清让腮边笑说。
孟清让不动,由着她掐。
“欸,给你布置个任务。”祁晞语气突然严肃。
孟清让,“什么任务?”
“想想将来,现在就想。”
“……”她的将来还用想?不论成败,都要先把最重要的东西交出去,交出去了,她还哪儿有明确的将来?
“太远了,想不到。”孟清让说。
祁晞不满,“就几十年好吧,哪儿远了?别以为我现在是病人,就能随便糊弄。”
孟清让努力笑着,“没糊弄,将来是个未知数,提前想得再多也赶不上真正到来那一刻的变化。与其绞尽脑汁给自己开空头支票,不如专注当前。”
“好吧,又被你说服了。”祁晞叹气,“我就不一样了,我已经在我的将来里放了一个很重要的人。”
“让让,你想知道是谁吗?”祁晞看着孟清让的眼睛问她。
孟清让不用思考就能猜到,“我。”
“答对了,从我决定搬到你这里那天,就把你放进了我的将来里。”祁晞靠近孟清让,即使生病,一笑依旧如同天边繁星般闪耀,“让让,你呢?你的一辈子会有我吗?”
孟清让想毫不犹豫地说‘有’,回归理性,只是屈指弹了下祁晞的额头,笑道:“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感性?”
“以前还处在恋爱初期,要脸,要形象啊,现在把你里里外外都吃透了,还怕什么?快说!”生病的祁晞连威胁人都是软绵绵的语气,“让让,如果我哪天想要你的一辈子了,你会怎么做?”
她会谢天谢地,谢祁晞对她如此贪心。
这话天知地知,唯独祁晞不能知。
孟清让在自己胸口插了一把无形的刀,死死堵住那些拼命想要闯出来的真实,逼自己笑着用最多情的语气说出了最无情的话,“当然是和你分手,重新找个不贪心的。”
祁晞也笑,笑得比她灿烂很多,“孟清让,你要是真这么混球,我就亲手把你的心挖出来喂狗。”
孟清让,“不要喂汤圆,配不上它。”
祁晞‘哼’一声,转身背对孟清让缩进了被窝,“你今天太讨厌了,我不想和你说话,睡觉。”
孟清让看着祁晞单薄的肩背,抬手替她压住身后的棉被,轻声说:“睡吧。”
祁晞睁着眼,一双眸子浸了水光,凉似隆冬寒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