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笔趣阁>女生>表小姐要出家> 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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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2 / 2)

周念南本被烫得龇牙咧嘴,见她不再崩着脸后,顿时觉得遭点罪也无妨。


他趁胜追击,大着舌头道:“谢、谢渺,你笑了,便是原谅我了。”


谢渺飞快地冷下脸,“哼。”


此计不成,周念南还有妙计。他从袖里变出一根戒尺,推到谢渺面前,再乖乖摊开掌心。


“学堂里,学生犯了错,夫子便用戒尺打掌心,叫他下回好长记性。”他认真道:“我犯了错,你也当与夫子一般,狠狠责罚与我。”


谢渺以为他是故作姿态,谁料他道:“从前我轻视你,诋毁你,三番两次取笑你,殊不知,与你父亲这样的英雄相比,我才是真正的井蛙醯鸡。”


谢渺微顿,沉声问:“周念南,你以为我不敢打你?”


“小姑奶奶,你连狼都敢杀,更何况是打我?”周念南坦荡中带丝无奈,“你过往打得还少吗?!”


谢渺无话可说,干脆拿起戒尺,用力抽向那双带着薄茧的手掌。


她使足了力气,发泄心中的闷屈,一下,两下,三下,无数下……直到掌心微肿,周念南都一声不吭。


谢渺咬了咬唇,忽然扔开戒尺,“手酸,打不动了。”


周念南收回手,边揉边道:“行,那留着下回再打。”


谢渺道:“还下回?美得你!”


周念南一听,惊喜地站起身,“谢渺,你大人有大量,原谅我了?”


谢渺撒完气,渐渐找回理智,道:“周念南,我——”


周念南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嘴皮子动得飞快,“咱们说好了,从今往后,谁再提那些破事,谁就是王八蛋。”


谢渺:……那杯茶水怎么没把他给烫哑?


周念南从怀里取出一枚小小锦盒,递到她眼下,猛献殷勤,“谢渺,这是我给你挑的耳坠,东珠与红宝石镶嵌得坠子,正好配你今日的衣裳。”


岂知谢渺看也不看。


“周念南。”她整理好心情,道:“往事能一笔勾销,但我与你绝无可能,你别再白费功夫。”


周念南眸光一凝,很快又如常笑道:“我会努力让你喜欢上我。”


谢渺毫不迟疑地道:“没有这么一天。”


周念南却道:“夸父能逐日,我周念南亦能逐你谢渺,谁都不能改变我的决心。”


谢渺知晓他最是冥顽不灵,冷不丁想起一个人来,“周念南,想想你皇后姑母。”


周念南心绪跌宕。


谢渺说得没错,他虽然说服了母亲,但姑母那边执意让他求娶庆阳,为此事,还与母亲起了争执。


他不能越过姑母去向圣上求旨赐婚,除非他建功立业,得圣上亲口许诺……


周念南暗下决心,嘴里却说起另件事,“庆阳的事,我定会给你个交代。”


谢渺道:“不用,她已经登门向我道过歉。”


“那是——”那是崔二折腾的,跟他不算一份!


“那是什么?”


“没什么。”周念南不想提崔二,以免破坏难得的独处时光,“你就别管了,我会处理好此事。”


谢渺道:“你消停些吧,别刚当上羽林卫就到处捅娄子。”


周念南的眼睛亮灵灵,“谢渺,你在担心我?”


“……”


周念南点点头,煞有其事地道:“你担心的没错,庆阳被圣上和太后宠得太过,性格娇蛮专横,看中一样东西便要费劲手段抢过去,若我是平常人家的公子,说不定她早就将我绑回府里日夜蹂躏。”


“呃……”蹂躏,这词用得真到位。


“可惜我周念南绝非任人揉搓的性子,她想嫁,我偏偏不娶,不仅如此,我还要她主动离开京城。”


谢渺想说,不必大费周章,再过不久,瑞王妃病逝,庆阳郡主便会启程回燕都,为其母守孝三年。


前世的庆阳郡主守完孝,仍对周念南念念不忘。彼时周念南刚洗刷侯府冤屈,另立门户,庆阳郡主费劲手段想嫁给他,甚至在酒中下药,想霸王硬上弓——咳咳,最终却睡了另一名公子,还被人当场撞破,二人草草完婚。


强扭的瓜不甜,强摘的花不香啊!


细雨如丝,轻柔地碾碎湖面平静。稀薄的水雾徐徐弥漫,将湖光山色笼在微茫之中。


周念南从内室取来一只玉箫,在手里挽了个漂亮的花式,“谢渺,我吹箫给你听。”


不等谢渺回答,萧已贴上薄唇,悠扬婉转的萧声响起。先时缓,呜呜然如独舟飘摇,随着繁音渐增,萧声如驰骋在牧野的骏马追逐辽阔;又似节节攀高的海浪潇洒不羁;更像一柄利剑,劈开混沌,驱逐阴影,将光明归于天地。


他眉眼乌灵,意气焕发,山河被他踩在脚下,没有谁能阻挡他前进的步伐。


天之骄子,本该如此。


缭绕在他周遭的雾气倏忽生变,凝聚成他的另一副模样。


定远侯府被满门问斩,无一生还。崔慕礼煞费苦心,从死牢偷龙转凤,将周念南藏到崔府暗道之中。岂料周念南不甘苟活,趁着侍卫交班时出逃,想要亲自面圣为父亲兄长伸冤。


谢渺清楚地记得,那夜暴雨倾盆,雷声隆隆。


青年蓬头垢面,遍体鳞伤,被人当成疯子丢弃在小巷之中。他仰躺在污水坑里,黝黑的眼眸了无生气,像一具破败的尸体,在阴暗里无声息地等待,等待腐朽溃烂。


他的傲骨被折,风华遭摧,亲人蒙冤惨死,活着不再是馈赠,反而是羞辱。


忍垢偷生是耻,他宁可随着定远侯府一同死去。


隔着雨幕,她撑伞出现。


油纸伞替他遮出一方安宁,她伸手去拉他,拉不动。


伤口上的脓血与泥污混到一起,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臭味。他浑不觉痛,朝她露出一抹讥笑:谢渺,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半边身子已经被打湿,她干脆甩开伞,跪到他身旁,如野蛮的村妇般,单手捉住他的衣襟,狠狠甩了一个耳光,再一个耳光。


她骂道:周念南,侯府二百八十三口人命蒙冤惨死,你却只想着一死了之。你的父亲兄长都是英雄,而你却是个懦弱的废物。你今日死在这里,我保证没有人会为你哭泣收尸。明天,我会如你的仇人般放鞭庆祝,庆祝你亲手斩断了侯府的希望!


她从袖子里拿出一把匕首,塞到他手中,对准他的心脏,告诉他:只要用力戳下去,一切都会了结。


他握紧匕首往胸口送,不过几厘,却见到她苍白的手在不住颤抖,眼底是浓到化不开的凄怆。


不,她撒谎,她会为他而哭泣。


他扔开匕首,猛地将她拉到怀里,如孩童一般嚎啕大哭。


雨声哗啦,哭声争鸣,她用力地回抱,一遍遍地重复:周念南,活下去,你要活下去。


……


今生便这样吧。


情愿他是不知疾苦的傲岸,而非跌落污泥时的狼狈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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