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贺沉一言九鼎, 说出去的话如同泼出去落地的水,即已让他改称老板娘,还说是他未来老婆, 那这就是他一辈子认定的事,轻易不会再改变,也没有改变的机会。
明礼其实早就料到有这么一天。
去年十二月份出差回来, 在机场见到喻唯熳第一面, 明礼就觉出不对劲来, 他记得很清楚, 那天许贺沉格外的沉默,平日就算是再繁重的工作,他眼睛都不带眨一下,一件一件去办, 且不会出一丝一毫差错, 可那天, 他不仅将工作全部推后半天, 一个人在办公室呆坐了好久,还把一个重要的文件签错, 导致公司丢了一个重要的合作商。
那是不同于经年往日的任何一天, 就仿佛被人掐住命脉, 失去了所有语言,也失去了所有雷厉风行的行动力。
冬至当天, 卓誉出事, 许贺沉停止了正在进行的国外视频会议,头也不回出了办公室, 也是匆忙赶到现场之后,明礼才发现, 这里有在机场见到的喻唯熳的存在。
之后一切发生得顺理成章,喻唯熳身处事件中心,许贺沉一句话没说,拦都拦不住就站在了她身后。他亲自配合喻唯熳制服歹徒,却在抓住人之后,犹豫踌躇,不敢上前多走一步,满眼都是平淡,明礼觉得奇怪,但很快,这一切淡然没有维持几秒,被她同事的一句话轻易击碎。
听到喻唯熳受伤,他毫不犹豫将卓誉的私人医疗团队调到现场,只为了这一个人。
回办公室他仍觉得不放心,特意让明礼跟进卓誉的事,还嘱咐他将药亲手送到喻唯熳手里。
之后种种,接了电视台采访,花不少钱买下澜湾花苑的两套房子,刻意买下电视台附近的赔钱大厦,没有一件不出乎明礼的意料,但又都在情理之中。
津耀都知道,他们许董只花了一年时间在津耀就从总经理到坐稳董事长的位置,足以证明他足够有谋略足够有手段,而且为人沉稳低调得很,私生活没在大众面前暴露过半分,身边也从未见过有任何女性。但大家也都知道,许贺沉有一条摆在台面上的,不容许任何人打破的准则——不接任何采访。
不仅电视台,杂志社的人好奇这一点,跟他这么久,这准则真就没被打破过,明礼也好奇,但他懂得什么话该问,什么话不该问。
作为许贺沉的主管秘书,明礼收到过不少女人的邀约,也见过不少女人对他趋之若鹜,投怀送抱,可许贺沉连正眼都没瞧过,更没分过半分眼神,冷淡得仿佛看见一个不存在的透明空气人。
明礼花了许久时间逐渐摸清,许贺沉可不止表面上一个原则,他不接采访,更不允许自己身边有任何女人的存在。
但这两个原则,自从在机场匆匆有过一面之后,一个一个由他亲自打破,打破原则只为了喻唯熳,这两个原则在喻唯熳面前犹如一纸空话,全都是没用的。
而明礼也忽地明白,他为什么不接采访,因为喻唯熳是记者;他又为什么不允许自己身边有女人存在,因为有喻唯熳一个就够了。
明安天气稍微回暖了些,日头挺足,暖阳散下来,笼罩在身上是源源不断的暖意,明礼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不过此时是真的被他这一句“老板娘”和“未来老婆”唬住,也被毫无预兆出现在这里的喻唯熳弄得愣住,该想到的不该想到的,他们俩该做的不该做的,明礼全想了一遍,只觉得大脑仿佛被明安前几天的寒风吹得顿住了。
许贺沉这意思是,既然他这主管秘书已经知道改叫老板娘,那回公司以后,公司也可以知道了。
不过明礼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喻唯熳反倒先尴尬起来,她心里惊讶程度不亚于明礼,心脏跳动如擂鼓,比明礼更甚几分,还有些不好意思,她率先打开副驾驶,对明礼说:“明助理,快回去休息吧,好不容易有一天休息,可以去明安景点逛逛,都挺推荐的。”
许贺沉没说话,射向喻唯熳的笑意从未停止过,只在走前略略看了明礼一眼,随即绕过车头坐进驾驶座,明礼这才回过神,看着车开走。
明安市区里的城建做得不如深城,电视台又是在老城区中心,柏油马路不算宽阔,有的路段还有经年累月走出来的裂痕,好多路被路政加了封条,修路的时间不在少数,再加上路上车多人多,汽车走走停停,喻唯熳心跳也跟着起起伏伏,是因为听到那句未来老婆和老板娘。
虽然只是简短一句话,但带来的情感却足以将人颠倒翻涌,于平静心间掀起不小涟漪。
激动是有的,如同此起彼伏的喇叭声,这里来一下那里来一下,总之就是没有静下来过,从前不是没想过那个称呼,没想过那三个字,可总觉得是一种奢望,很遥远,也不会轻易去想,如今以全新身份,从许贺沉嘴里亲耳听到这三个字,喻唯熳有的不只是愉悦,还有几分不真实。
驾驶座的车窗被许贺沉升起,车外喇叭声与喧闹气息一瞬隔绝在窗外,车内恢复寂静。
许贺沉侧头看她:“老板娘刚才还挺有范儿,现在怎么不说话了?”
他在强调,试图将这三个字烙进双方生命中。
既说之则听之,喻唯熳回望他,在他眼中看到的不止爱意,还有拨云见日的许诺,她也安心担下这句老板娘,“老板娘什么范儿?”
“下命令下得挺熟练,”许贺沉赞同这种做法,“像我,以后就得这样,这样才有我正宫皇后的气势。”
喻唯熳忽地想起来有个词叫夫妻相,她笑:“我不要,老板娘不能跟你一样凶,这样才会让你的员工喜欢。”
许贺沉仿佛她肚子里的蛔虫,“好,那我以后向你学习。”
“这叫妇唱夫随,”许贺沉说:“我喜欢的,大家都喜欢。”
……
开着车在高峰期的明安马路上行驶,就如同挤牙膏,时间耗费不少但路走不了多远,喻唯熳索性让许贺沉把车就近停到明安电视台楼下,两人打算步行走着。
时间越靠近中午,明安的太阳愈发大,也愈发晃眼,喻唯熳趁许贺沉找车位停车,快速到明安电视台门口保安亭借了把遮阳伞。喻唯熳在这儿工作三年,保安大叔对喻唯熳有印象,见到她还有些惊喜:“喻记者怎么回来啦?”
许贺沉正好下了车走过来,喻唯熳指着他笑说:“跟我男朋友来玩一天。”
保安立在门口,远远张望许贺沉,看见走来的人先是一愣,而后毫不吝啬夸赞:“你这男朋友跟你还真挺配,有眼光有眼光!”
喻唯熳人缘不错,保安大叔跟她挺熟,开起她玩笑:“你们俩谁追的谁?我看你温温柔柔长得又漂亮,肯定是他追的你,对不对!”
许贺沉恰时走到两人身旁,正巧听到这话,他牵过喻唯熳的手,应声接话说:“嗯,我先追的她。”
保安哈哈一笑,越看许贺沉越觉得有些眼熟,可就是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喻记者平常这么文静,我看也不像是会主动的那个。”
许贺沉似笑非笑,话虽是对着保安说的,但眼神却是在看喻唯熳:“不是主动的那个?”那是谁主动亲我两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