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的轻佻随意, 像是一早就在这儿等着她。
喻唯熳忍了忍,“嗯,约你。”
“在同江说的话, 还算数吧。”
许贺沉向后靠在椅背上,隐隐有些笑意:“哪句话?在你房间那句?”
他是故意而为之,喻唯熳清楚, 许贺沉最会引人入回忆, 于不知不觉的一来一往中, 得到他想要的结果。
喻唯熳捏着手机, 反问他:“哪句?我让你别装的那句吗?”
许贺沉果然不说话了。
喻唯熳不知道他的表情是什么样的,但想起来总归是不太开心的,能噎他一次的愉悦溢满,“你既然知道了我为什么给你打这个电话, 那咱们就直接一点吧, 你这回的专访权给电视台, 这是你答应过我的, 咱们别拐弯抹角,我知道你忙, 就不浪费你的时间了。”
“我可没答应你这个。”许贺沉不紧不慢, 低沉声音自话筒传来, “你好好想想,我答应的是哪个?”
“你要反悔?”喻唯熳才反应过来, 他从没提过他自己的专访权, 她要娱乐公司的专访有什么用,原来他一早就挖下了坑。
喻唯熳差点就想把电话挂了, 但转头一看陈忠和笑嘻嘻的模样,本已经放下的手机又放回耳边。
“那你说, 你想怎么样?”喻唯熳压了压心情,但语气冲,仍旧不是很平淡。
许贺沉声音依旧稳如钟,压根儿不受她的影响,“喻记者,现在是你,给我打电话。”
话不多说,到这儿为止。
是你邀请的我,是你求我,你求人,得有个求人的样子。
是非曲直,喻唯熳分得清,也拎得清现在是个什么状况,该软还得软。她温和着声音,诚意满分,“许董,那你什么要求,我能满足的,都满足你。”
说完,她随即又加了句:“在我能力范围内的,我都会满足你。”
安静几秒,喻唯熳脑中迅速思考他会提到的所有要求,内心正忐忑不安,许贺沉出声:“下班之后,到你们电视台楼下等我,到时候再说。”
……
深城下了一场大雪,入目皆是白色。黑色悍马疾驰而来,在满目雪白中像头凶猛的纯黑猛兽,如同主人。
车停稳,人下车。
喻唯熳同时出门,走到车前,电视台门口人来人往,她停下,保持着一定距离问:“说吧。”
言简意赅,迫不及待。
说完意识到不对,喻唯熳马上转口:“不对,是我求你,你有什么要求,说吧。”
许贺沉走一步,距离骤然缩短,更是言简意赅,迫不及待:“上车。”
四目相对,谁也不肯让。
许贺沉淡着神色,气势丝毫不亚于这场轰轰烈烈的大雪,也不介意给她时间思考。
雪花越积越多,飘落到脸上化成小水滴,喻唯熳最先败下阵,拉开后门坐进去。
车内温度高,隔绝所有寒意,但也安静得闻针可落,这种静默感,比寒意更为惧人,喻唯熳规规矩矩坐在后座,手搭在膝盖上,看着窗外疾驶而过的景象。
她没出声过问,许贺沉赶过来,他必有了主意。
悍马行使得四平八稳,左拐右拐,开进郊区。郊区比市里的温度还要低些,而且依山傍水,风更凛冽,雪花密集,遮住视线。
往这个方向再走,是墓园。
喻唯熳隐隐有猜测,她终于从车窗外扭过头,看许贺沉。他目光始终不斜视,笔直望着前方,只在等红灯的间隙从后视镜回望,锁住喻唯熳的视线。
“去看看辰松。”
喻唯熳仿佛被吸住,脑中失去运转。好半晌,车已经停下,她才想起:“我忘了买束花带来。”
许贺沉没说话,后备箱打开,是早已准备好的花束。
喻唯熳握着手中的花,他能做到这个地步,不知道来墓园这项计划是谋划了多久,而且,绝不是简简单单来看望高辰松这么简单。
门口的墓园管理员看见许贺沉,客气喊了句:“许董,来了。”
许贺沉略微颔首,“把保存在这儿的那盒子打开吧。”
管理员愣了愣,而后马上反应过来,说:“好的。”
高辰松无父无母,自小在福利院长大,但他生性开朗,不觉得身世悲惨是放纵自己堕落到谷底的原因,也从未觉得自己是可怜的。
喻唯熳最佩服他这一点,站在墓前长叹一口气,蹲下身子:“松哥,来看你了。”
黑白照片上是一张笑得极为灿烂的笑脸,喻唯熳不自觉也弯了唇,说:“来晚了,你别怪我呀。”
大寒的天气,整个墓园只有他们两个人,喻唯熳蹲着身子,对高辰松讲这三年的经历,好的不好的,开心的不开心的,危险的不危险的,一句不落。
许贺沉一言未发,她每说一句,许贺沉心揪一次,到最后再也听不下去的时候,喻唯熳终于止了口。
“看吧,我自己也能过得很好,你之前还老说我是个跟屁虫,是个长不大的孩子,我已经长大啦,你都听到了吗?”她站起身,“日子还长呢,往后我还来看你。”
转头看许贺沉,示意他说。
许贺沉拍拍墓碑:“兄弟,走了。”
喻唯熳跟着他,走到墓园门口,进了寄存处,管理员将存放盒子的柜子打开,“自从放这儿就没打开过,积了一层灰,我先给您擦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