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凑近,一股浓烈的玫瑰香氛气袭来,赵姝平一身淡粉色香风连衣裙,头发微卷,披在肩膀上,五十多岁的人,身材却依旧纤瘦,脸上没有一丝皱纹。
她坐到喻唯熳旁边的空位上,眉头皱起来,话里带着责问,却也有些刻意的压制:“什么时候回来的?回来深城怎么不跟妈妈说?家里都特别想你。”
谁想?
家里那只她从小养到大的布偶?
一句“妈妈”,让跟在她身后的店员面面相觑,店长将衣服放到她身边:“夫人女儿都这么大了,真看不出来,身材保持的真好。”
赵姝平精致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细微的尴尬,她动动嘴,刚想说句话,被喻唯熳抢先一步。
“可不是,我妈妈生完我还保持得像没生过孩子的人一样。”
喻唯熳心底冷笑,她这人永远都是这样。人前的呵护关爱,只是为了维护她好母亲形象罢了,人后的冷淡咒骂,才是这个从头精致到脚的贵妇的本质。
赵姝平深深看她一眼,笑道:“没事你们就先去忙吧,我跟我女儿说说话。”
“和和也是,唯唯回来了怎么也不告诉阿姨一声?”赵姝平板着脸,说出口的话却也细声细气,毫无攻击力可言。
俨然一个慈母形象。
早前喻唯熳离开深城的时候,梁韵和没能见到她最后一面,知道她要离开还是在喻唯熳上飞机前的最后一通电话中。
关于原因,梁韵和无从知晓,凭猜测,是以为许贺沉又一次拒绝她,彻彻底底伤了她的心,不然她不至于到走的地步。
喻唯熳哭的揪心,她一遍一遍在电话里强调,让她别走,没有什么问题是解决不掉的。
可喻唯熳抽泣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说:“许贺沉不喜欢我,他从来都没有喜欢过我。”
明白了,许贺沉是那根导火索。
电话里的抽泣声小了些,只一秒,喻唯熳再开口时,说话声音却带着明显的颤意,“我不是妈妈的女儿,我没有妈妈。”
“他们都不要我了。”
梁韵和觉得心刺痛,塌了一块。
她与喻唯熳相识十几年,从没见过这样的喻唯熳,单凭这破碎的声音,就能替她觉出那份被人抛下的无助与绝望。
而抛下她的人,一个是她从小就崇拜到大,还追了四年的许贺沉,一个是她朝夕相处二十几年的妈妈,赵姝平。
虽然知道赵姝平不是喻唯熳的亲生母亲,但是之前赵姝平对喻唯熳的那份儿好,她看在眼里,梁韵和打马虎眼儿:“这不还没来得及告诉您嘛!”
“先不说这个,”赵姝平拉过喻唯熳的左手,语气遗憾又心疼:“瘦了,瘦这么多,在外面肯定照顾不好自己,你这丫头怎么这么长时间也不回家,白让爸爸妈妈担心你。”
在嫁给喻乃文之前赵姝平就是大小姐,十指不沾阳春水,嫁过来之后更是,喻乃文对她有求必应,半点活儿都不让她做,五十多岁她手掌依旧细腻白嫩,可见她多么爱惜自己。
“这世界上哪里有比爸爸妈妈更疼你的人,”赵姝平叹口气,拍了拍喻唯熳的左手,“你是家里唯一的女儿,怎么都不心疼心疼爸爸妈妈?”
喻唯熳转头看她。
若不是知道她们两个根本就没有一点儿血缘关系,喻唯熳真会一辈子都以为,赵姝平就是自己亲妈。
因为她们两个的眼睛,简直如出一辙的一样。
但唯一一点不同,赵姝平目光中,是算计,是自己的脸面与形象。
喻唯熳任由她在一旁做戏,看她自导自演这场与女儿重逢的戏码,也不揭穿她在众人前的伪装。
赵姝平嘴上像是在教育一个不听话的女儿,实际上,则是在提醒她。
你别忘了分寸,你是喻家的女儿,我是喻家的当家夫人,人前,我是你妈妈,该有的体面,该有的亲情关爱,长幼尊卑,你不能给我丢了。
“是啊,爸爸妈妈最爱我。”
喻唯熳表情淡淡将手抽出来,拿了张纸巾,当众擦了遍手说:“爱到锥心刺骨。”
话说得深,喻唯熳知道她能听懂,可不就是锥心刺骨?
赵姝平脸色一变,那纸像是一道刺入她心间的刺,不痛不痒,就单纯只是定定插在那里,拔也拔不出来,难受得紧。
私人订制的经理闻讯赶来,对喻唯熳点头哈腰:“原来是喻小姐,照顾不周,您多担待。”
又看向赵姝平:“没想到喻小姐是您的女儿,喻夫人海涵。”
赵姝平坐的端庄,闻言贴近喻唯熳肩膀揽住她,礼貌周到:“没事,我女儿懂事,也不想太麻烦你们了。”
“哦对了,帮我把我留着的那几条裙子拿了,那是送我女儿的,我今天就全拿走。”
“好的,有什么需要您就再跟我说,我不打扰你们了。”
经理临走前还没忘夸赞,“喻夫人这妈妈做得真好,二位不像是母女,倒像是个姐妹,喻夫人真是太疼女儿了。”
喻唯熳再也听不下去,真是够了,“你妈妈真好”这话听了二十几年,每听一次,失望一次,到最后,失望也没了,只剩下厌恶。
“和和,你选好了吗?选好了咱们就走吧。”喻唯熳站起身,准备越过赵姝平,离开这里。
梁韵和:“啊,我好了。”
赵姝平猛地拉住她:“一块回家吧唯唯,回家一起吃顿饭,再把你东西都搬到家里去。”
“你爷爷也快生日了,他老人家总念叨你,既然回来了就去看看他。”
不得不说,当了这么多年母女,赵姝平很了解喻唯熳的软肋在哪儿,懂得如何拿捏她七寸,教她不得不做些妥协,即使赵姝平要她回家的这话全是说给别人听的客套话,但老人家的心意总是真的。
爷爷喻振廷如今耄耋之年,是这个家里最疼爱她的人,她作为亲孙女没有在老人家跟前尽孝,是她的不对。
“唯唯,我先出去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