锵——锵!锵——锵!
锵——
一长一短又一长一短的推剑收剑推剑收剑声,在冷沉沉的风里格外刺耳。许则勒痛苦地闭上眼,恨不得抱头鼠窜。奈何他刚一动,一柄冷冰冰的剑就搭到了肩上,随着就是一道凉飕飕的声音:“许先生想去哪啊?”
许则勒:“……”
他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在下,在下站麻了,起来动动脚。”
说着,他哆里哆嗦,抖了抖腿,随即又老老实实蹲下去,继续麻木地瞅圣雪山外,内心求爷爷告奶奶地巴望某个小祖宗赶紧跟首巫大人一块回来——再不回来,某位姑奶奶就真要把圣雪山给拆了!
能让东洲第一世家选为小少爷的贴身护卫,并且从小照顾到大,始终没有惨遭替换,雁鹤衣显然绝非常人。许则勒估计,若她不做仇家的护卫,去参加什么个天骄榜,随随便便也能进个前三。
这姑奶奶……
忒凶残。
昨儿仇小少爷驾驶红鸢,载首巫大人拔地而起,雁姑奶奶的剑,就再也收不住了。
最想剁成狗的家伙不在,雁鹤衣的火气,先是发泄到沈方卓和苍狼部族头上,把苍狼族的武士挨个揍了一顿,揍得进气少出气多。
随后,又开始单挑图勒族的勇士们。
愣是在极原灵气匮乏,修为被压制的情况下,一晚上一口气挑了二三十人。
打得图勒部族的勇士们对中原修士骤然改观——这帮家伙,脑子向来有点缺根弦,一见雁鹤衣这么能打,也不管她脸色多臭,又是鼓掌又是喝彩。把个怒气冲冲的雁鹤衣弄得一头雾水,火气更大了。
奈何言语不通,一扭头,只能全撒到许则勒头上。
可怜,许则勒这一晚上过得水深火热。
天还没亮,就被押着出来寨门蹲点,等某两个丢下一群人不知道去哪的祖宗们回来。
这大清早的,圣雪山的风嗖嗖嗖,许则勒只觉得自己脑花都快被吹出来了。他娘的,还有认识许则勒的图勒小伙子们和姑娘们,见他带“值得尊敬的强大武士”在等首巫他们,还大老远打招呼,喊他帮忙转达对雁鹤衣的赞美……
赞美他们大爷的啊!
这姑奶奶现在看你们图勒那是哪哪都不爽啊!
大清早等人的几个时辰里,许则勒已经听雁鹤衣将图勒部族从住处到吃食,从吃食到衣用,全挑剔了不下八百遍,统统贬斥得一无是处。心疼自家小少爷被“虐待”的愤慨,就差直接写到脸上了。
许则勒毫不怀疑,等首巫大人回来,雁鹤衣绝对二话不说,一剑劈过去。
锵!
又是一声剑响。
许则勒脖颈子下意识一冷。
果不其然,下一刻,雁鹤衣又问现在什么时辰了。
“……”
许则勒是真心跪了。
“姑奶奶,”他叫苦不迭,“您是我亲姑奶奶!这才一刻钟,您就问了二十来回了,急……”刚想说急也没用,人仇少爷就是看上首巫了有什么办法,余光一瞥剑芒,话到嘴边,硬生生又转了一下。
“急也急不——”
”来了!!!”
许则勒只向前奔出一步,就骤然止住——
红鸢与红日同时从起伏的群山脊线上升起,千万道绚烂的霞光平铺过天地,半片雪原化作浴火的赤红色。一瞬间,所有人都以为自己看到了传说中的凤凰——当它笔直升起,展开双翼,天地就沐浴火雨!
“少爷!是小少爷!”
雁鹤衣浑然不觉自己灌了满口狂风,只是迎着旭日与红鸢,忽然泪流满面。
十年了。
她照顾大的小少爷,终于又一次破日而出。
十年了啊……
那个将红枫叶挂在阁楼上的孩子,那个自小就羡慕飞鸟的孩子,终于回到了他应有的天空,终于不再只于晦暗的深夜中,静静地蜷缩在红鸢上。
………………………………
红鸢平展双翼,披着漫天霞光,朝圣雪山飞来。
雁鹤衣胡乱抹了把脸,迎上前去。
随着红鸢朝圣雪山飞来,许则勒、雁鹤衣以及寨门附近的各部勇士,骤然发现,还有一条雪龙,一条沿红鸢出现处的山脊滚下,平推而来的雪龙,随它一起朝圣雪山而来。一开始,有人误以为那是雪崩,随即发现不是。
大地的震动一直穿到圣雪山前平原,震得寨门上的积雪簌簌往下掉。
咚、咚、咚。
部族里的猛犸象,一头接一头地重重跺脚,甩动长鼻,以人们听不到的声波朝迅速推来的雪线发出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