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 她那样聪明,哪里用得着我相帮呢?”沈彻自嘲地笑笑,目光望向石墙上的小窗,那里有光线透进来。
薛超点点头, 再望了一眼, 默默地退了出去。
獄里湿冷, 沈彻在昏沉中睡去, 又在梦魇中醒来。整个身子像要被撕裂开来, 多年前的旧伤也跟着复发了。
冰冷刺骨的水从劈头盖脸地浇灌下来, 沈彻猛咳几声, 看着来人,倦意丛生, 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不知道方才那一觉睡了多久,总觉得很漫长。
“别来无恙, 殿下。”
不用睁眼就能分辨出他的声音,那人面目狰狞, 上前踩住沈彻的手掌,用力地□□, 声音从齿缝里冒出来。
“你果然没死, ”声音轻轻的, “看来沈叙对你不薄。”
“今上对我如何,就不劳殿下费心了,”看着沈彻狼狈不堪的模样,那人心中倍感畅快, “今日, 我是来和殿下算总账的。殿下这样心狠手辣, 杀人如麻, 自然不会想到有成为俎上鱼肉的时候?”
“我如今落在你手上,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沈彻一颗心早被蒙了尘土,也懒怠同他多说什么。
一闭眼,满脑子都是沈叙,乖乖地坐在他身旁,想只猫儿,往怀里蹭。
想想就难过。
“死?那岂不是遂了殿下的意?”那人抿嘴笑了笑,用脚尖挑起奄奄一息的沈彻,那张精致绝伦的面孔上沾染了不少的尘土,却依旧有气吞山河的魄力和月朗风清的傲骨。
“当年,他同我求情的时候,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日,”沈彻一想到这事,难免百感交集,“冯越,你瞒得了阿叙,却瞒不过我。”
“殿下此话何意?殿下不会天真地以为,今上还会对你言听必从吧?今上信殿下,是缘由情份,信我,只能怨他蠢。”
“既然如此,倒不如成全你。”
冯越细听这话,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再想仔细斟酌的时候已经没了机会,原本奄奄一息的沈彻,突然睁开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个飞扑,将对方擒拿在身下。
冯越双膝跪地,骨节发出一声脆响,嚎啕声穿透了獄牢。沈彻收手,轻轻一回,再一松,对方直勾勾地倒在了地上,双眼圆睁,嘴角有鲜血缓缓流下。
而沈彻则像个无事人一般,缓缓走到一旁的角落,蜷缩着靠在石墙上,静静地看着敞开的獄门。
听到动静后,仓促的脚步声从远至近,几个獄卒匆匆赶来,看着血溅当场的冯越,登时吓得腿软,纷纷说不出来,像见了鬼一般逃走了。
“事到如今,皇叔还不肯回头吗?你已经杀了太多人了,回头吧,皇叔!”
又一次从睡梦中惊醒,豆大的汗珠从额头缓缓滑落,沈彻闻着獄里潮湿腐烂的气息,疲倦的眼眸轻轻颤了颤。
血迹已被收拾得一干二净,好像只是做了场梦。
不能死在这里。
他心道,扶着墙缓慢起身,拖着沉重的步伐,往獄门的方向走去。
“我要见今上。”他声音像残破的碎瓦,每一个字都颇为费力。
自己能做的,恐怕也只有这些了。
他双手死死地抓住牢门,一遍一遍地喊。可那个獄卒明明听见了,也是避而远之。
有了前车之鉴,谁也不想摊上这样的事。
他喊得累了,整个身子像泥鳅一样,滑坐在地面上,半睁着眼,大口喘气。
不知过了多久,吱呀一声,门终于开了。
沈彻从昏昏沉沉中惊醒,还未等对方开口,他起先摸索到了衣摆,死死拽住,“我不能死在这里……”
“我若死了,阿叙必定会背上无情无义的骂名。”
他糊涂着却也清醒着。
姜元初试图往回拽衣摆,却发现他颇为用力,闭着眼,一遍遍地念叨。
“松手。”
“沈彻。”
见他没有要放手的念头,姜元初怒意顿生,狠狠地往他胸口踹了一脚,这才得以将裙摆收回。
只是上头已蹭上了不少的血渍,腥臭难闻。
“你来了……”一脚当胸,沈彻清晰了几分,抬眸看着她。
“殿下对今上可真是情深义重呢?”她轻轻弓下腰去,凑在他的耳边,轻轻开口,“可我偏不让你如愿。”
“带走!”
“我求求你了!你怎样对我都行,”他面容扭曲,声音像从地狱里钻出来那般,“负你的是我,同阿叙又有什么干系?”
姜元初轻轻握拳,想到仍旧昏迷不醒的成云州,哪怕是将他千刀万剐,也不能解气。
可眼下,也只能先忍着,“只要你肯乖乖听话,说不定,我就改变主意了。”
沈彻没有说话了,他直勾勾地望着那张小巧精致的脸庞,沉沉地点头。
自那日找回以后,成云州就一直未能苏醒,每日靠着少许米糊吊着一口气,脸色蜡黄异常难看。
也曾请过几个大夫,皆束手无策,姜元初这般做,也是因为穷途末路。
看到成云州的时候,沈彻的脸也变得异常难看,不可置信地看了姜元初一眼,看着她满眼焦虑的模样,亦是心疼不已,“怎么会这样?”
“你装得倒是有模有样,”姜元初毫不客气地冷嘲热讽,“他这样,不都是拜你所赐吗?”
“我……”沈彻知道自己已经是有理说不清,也不搭话,伸手上前想去探脉,却被姜元初冷冷推开。
“我知道你不信我,可我确实没伤他……”沈彻有些内疚地低下头去,“那时我只想……我不知道会变成这样。”
“只想他死,是吗?没想到,他命大,又活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