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漠也许是因为没有反应过来。
“我,是不是快要死了?”榻上的人缓缓睁开眼,声音微弱绵薄,被褥之下的手却颇有气力地拽住沈彻的衣袖,“你就不想问问这些年我都去了哪里?发生了什么?”
沈彻背对着她,心口像是压了千斤重担,闭了闭眸,从前的记忆在脑海里翻滚着。
“不会有事的,”沈彻没有回身,淡淡开口,“好好歇息,明日我再看你。”
根本就不想知道这过去发生的许多事,甚至连她身上那么重的伤也没有问。
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变了,和记忆中那张几近疯狂的脸变得截然不同,整个人像藏在屏风后头,拢了层白纱。
苏文茵觉得声音躲在了嗓子里,怎么也掏不出来,只能朝着沈彻的背影空伸了伸手,两行清泪顺着白皙的脸颊悄无声息地落下。
心里空空的。
她无力抬眼看了看四周,沈彻洁简的性子依旧未改,所有陈设同三年前没太大区别。靖安王娶妃她也听说了,虽然没见过样貌,但能看得出来,沈彻还是一人独居。
应该不是很称心如意吧?许是太后强塞给他的?这样想想,自己好像也不是没有机会。
尽管上了药,可腹部的伤口还是疼得厉害,她没有心思想太多,合上眼沉沉睡去。
姜元初看了眼对窗里的光亮,和平常一样安安静静的。沈彻不喜旁人打扰,她便不踏进半步,久而久之,这更像是默契的约定。
她低下头去,摸起针线。是上回买的兽皮,预备缝一件御风的氅衣,天已转凉,沈彻早晚都能用得上。
怀绿新沏了茶回屋,暖炉前娇小的身影雷打不动,聚精会神,嘴角还带着甜甜的笑意,不难看出一针一线间藏了多少情思在里头。
“娘娘,都这么晚了,早点歇息罢,明儿再绣也不迟啊……”怀绿是真的心疼她那双手,白日里研磨香料就没离开过石臼。
“快了,等我缝好这一点点,你先去睡……”她停下手,蓦然想起,自己拼命赶工倒没什么,却连累这丫头不能好好歇息,跟着折腾了小半日,心中着实有些过意不去。更知道,倘若自己不歇息,这丫头定然也会跟着守着天亮。
“倒是不急,我也乏了。”她连半成衣小心翼翼地收进柜子里,吹熄了缝绣的蜡烛,“你明日替我去问问祁将军,不知道那香是不是真的那么管用?”
“娘娘,别看成大夫年纪轻轻的,”怀绿凑到她嘴边轻声道,“奴婢听说,他可是连今上都请不到的,花重金也不行。”
“没想到成大夫竟有这般的风骨,”她微微感慨,打趣道,“不过怎么到殿下这儿就折了?”
“谁说不是么,或许人也讲究投缘二字。”怀绿轻轻拢下绣有金线海棠的帐幔将外头的香炉往里靠了靠,有一搭一搭地聊着,渐渐地就没了声音。
银盘似的月亮高挂在天际,月光落在碧青色的纱帐上,
微风一起,显得越发静谧。
“怀绿……”她轻唤一声,外头却没有回应。有些奇怪,按照平常,睡前应当是要送漱口用的清茶进来的。
她懒懒起身,乌云般的长发倾泄而下,落在窄小瘦薄的肩背上,锦被也随之滑到了腰间,整个人看起来分外娇柔妩媚。
一伸手,搭上的却是坚硬厚实的肩膀,屋里头蜡烛已经灭了。月色下,沈彻刀刻般的五官变得格外柔和。
惊恐讶异和不知所措。像是从悬崖边掉落的人,辗转几遭,在以为要粉身碎骨的时候,突然跌入了温柔乡。
“阿彻你怎么来了?”她很是惊讶,身子本能地往后一躲。
“这是王府,我想去哪就去哪……”
“我不是这个意思,”她惶恐中想辩解,舌头却打了结,茫然不是知所措,“你好久都没来这里了,我是觉得意外。”
她想不到沈彻突然来的原因,印象中成婚那日已经将他得罪透了。自此以后,沈彻再未踏进房门半步。好像从未成过亲,孑然一身。
很久了吗?沈彻细想了想,眼里顿现阴霾。何时起,他的出现竟然成了意外?
这样的反问他显然很不高兴,顺势将她欺压在身下,沙哑着声音,“不想我来?”
沉沉黑夜中,微微促起的呼吸声格外分明。
“明明你也想的,却要忍着……”沈彻挨近了些,坚硬的骨头搁得她生疼,下意识地轻咬住嘴唇。
她耳根子发红,侧脸往里头避去,没有回答。那股子侵占而来的温热,就足以让她的心像只小鹿般活蹦乱跳。
“在生我的气?”他不肯放过这样的绝佳机会,掌心微拢,像抓住了烈烈炎夏,大汗淋漓。
沈彻每日忙于朝中政务,嘈杂且颇费心神。偏却在这样的事上,好像总有使不完的劲。
一想到大婚当晚,她就觉得自己腰疼得不行,不由地皱了皱眉,眼里爬上一丝恐惧。
熬不到开口拒绝。
“不舒服?”脊背空空的,没有半点回应,沈彻突然停下,双眼簇成一团火焰,慢慢等她睁开眼。
她抿了抿干涸的嘴唇,额角香汗滴落在枕巾上,低哼一声,乖巧回迎。
整个身子像要被撕裂了那般。
“以前是我不好,往后我不会再冷落你了。自我们成婚那日起,你便是我沈彻的妻,纵然我曾有对谁有过欢喜,但那已成过往云烟,我答应你,我沈彻今生今世心头唯有你一人生同衾死同椁。”
**褪去后,沈彻看了眼枕在臂弯上的玲珑身段,隔着细薄的绢纱,隐约能看见点点桃红,像晕染在天际的云霞。
她收了收修长的脖颈,像只娇雀蜷缩起了身子,小脸娇红一片。
腰身传来一阵燥热,骨子里酥酥痒痒,她缓缓抬头,眼里水汽氤氲,哀求般倔强地摇摇头。
实在经不起他这样的折腾。
他低眉浅笑,用掌心轻轻摩挲她的发梢,眼尾略过一丝不易叫人察觉的愁绪。
她不知道沈彻什么时候走的,醒来后,怀绿已经守在身侧,端了擦脸的热水。
“娘娘,”怀绿看了眼她身上或深或淡的红印,不禁有些心疼,“若起不了身,便躺着好生修养几日……”
“无妨,”她咬咬牙,可四肢根本不听使唤,双腿更是抖得厉害。终于还是失策了,她眼底透出一丝无奈,重新躺了回去,揉了揉酸沉的胳膊,“让膳房熬一盅参汤给他送去罢。”
沈彻精力充沛她是见识过的,只是昨晚同平常更甚了些。若不是自己装乖求饶,哪里有这么轻易放过。
“怀绿,待会子你亲自送去罢……”她忙不迭补上一句,目光温柔到了骨子里。
朝堂上琐碎的事太多,沈彻一忙起来,总费劲忘食。昨夜怕是掏空了身子,不补给些定然是守不住。
“等等,”怀绿刚要转身,她又连忙唤住,美目流转,“一定要亲眼看着他喝下。”
“是,娘娘。”怀绿领了话躬身出去了,她转头看向窗外,冬日的暖阳照在锦被上,晒得整个人暖烘烘的,舒服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