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服软了,沈彻有些高兴,但脸上依旧没有任何神情。
“知不知道留下来要付出什么代价?”
她只知道,会有许多人削尖了脑袋想留在靖安王的身边,可至于代价么,没想过,也的的确确不清楚。她一脸茫然地看着他,很实诚地摇了摇头,“奴不知道。”
也见过那些穿得珠光宝气的金铃铛,听过一些事,毕竟未通人事,再具体些,她就不懂了。
她声音是温柔的,又带着胆怯,像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干干净净。
灼热的目光在身上游走,姜元初的心像只蹦蹦跳跳的兔子,就快到嗓子眼。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也伸了过来,落在她凌乱的鬓发上,他收了掌心,用指背轻轻捋了捋。
冰凉的指尖触碰到滚烫的肌肤,姜元初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这只手杀戮过多少条性命,沾染过多少鲜血,光瞧见就叫人不寒而栗,此刻却离她的脖颈那么近,她不敢轻举妄动。
厚实的掌心最终搭在了她瘦薄的肩膀上,月白色的罩纱在他的手中滑落,动作轻轻柔柔,仿佛眼前的是最珍贵的宝物。
“奴,不曾服侍过人,奴……”她目光紊乱,不知道该往哪里躲,磕磕巴巴地解释,“奴怕会扫了殿下的兴。”
不像金铃铛,一送进奴院就被调走,每日习学的都是房中之术,她甚至连挤一个娇媚的笑容都不会,只会笨拙地跪地行礼。
沈彻自然知道这些,可是他不曾料到,会有这样一个铜奴隶,对爬上自己的床榻没有半点欢喜,只有恐惧。
“把眼睛闭上。”他神情有些不悦,沉声命令。
“是。”她不敢怠慢,乖顺地闭上了眼睛,双手死死地抓住衣裙,静静地等待即将到来的这一切。
无论靖安王要对自己做什么,她都认了。能活下来就好,他救过她一条命,没理由会在这个时候对她动手。
温/热的气息越来越近,腰身被他的大手紧紧握住,脖子迎上厚重的力道,有些窒息。恍然间,唇瓣上迎来一阵春风,如蜻蜓点水一般,突然就没了动作。
哗啦一声,罩纱裂了,身上的湿重感一下子被拔走了,背上凉凉爽的,那只手也挪开了。
“你在想什么?”
冷不丁的一句,吓得她赶忙睁开眼,面红耳赤,支支吾吾,“奴,奴没想什么。”
不通人事是真,但无师自通也不是不可能。她在想什么,沈彻的心里一清二楚。
“淋了雨,寒气进骨子就不好了。”像从未发生过什么,他温柔一笑,低声细语。
“奴,奴谢……谢殿下!”
“别总说这两个字,”惊觉记忆的面孔好似没有这般乖顺,他显然有些不悦,“我不喜欢。”
“是。”她点头,不敢多问也不敢多说,心里却早已羞愤欲死。他靖安王是谁,风流一夜无论如何也是轮不到她的,怎么会有如此龌蹉的心思,以为他是想做那事?
她有些出神,就连外头有侍女进来也浑然不觉。
汤勺轻舀,在瓷碗里发出叮叮叮的声响,姜汤冒着腾腾的热气,沈彻朝着勺子轻轻吹气,动作缓慢轻柔,而后递到她的唇边,“把这个喝了,祛祛寒气。”
“奴自己可以的,殿下折煞奴了……”她伸手想抢,沈彻巧妙地避开了,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一副风雨欲来的架势,她怂了,硬着头皮把脑袋凑了过去,认真地shǔn xī 着。姜汤微温,喝进肚子里,浑身暖洋洋的,像被人疼惜保护,很有安全感,她从前也有过这样的感受,不过是很多年了。
想到这里,她的眼眶突然就湿了,张嘴想说什么,但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侍女将瓷碗收了回去,沈彻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枚帕子,叠了叠,小心翼翼地替她擦去嘴角的水渍。
帕子是上好的丝织品,触碰到娇嫩的唇瓣,隐隐觉得有些酥痒。
“带她下去换身干净的衣裳,”他吩咐一旁的侍女,“往后便怀绿跟着你。”
只字不提月牙的事,眼下又要将自己打发走,她有些慌了,本能地伸出手去扯他宽大的衣袍。一双眼睛像是暗夜的星星,发出泠泠的光。
“求殿下救救……”
“祁风,去找大夫。”姜元初的话还没说完全,沈彻就开了口,祁风也有些吃惊,片刻不停地下去了。
“这次,只当你欠我的。”他不想再听她嗡嗡嘤嘤的废话,挥了挥手。
“谢……”一字刚出口,幸而对方闭了眼,未听得真切,她倒吸一口凉气,“奴告退。”
等那身形走远,沈彻才缓缓地睁开眼,打开五指,烛光从指缝离透进来,照亮了他的眼眸。
太像了,只是那个人从来都寡淡着脸孔,更不会低声下气地求自己。倘若她说个求字,挖了心肝,要了他的命,也是愿意的。
沈彻想。
三年了……
废帝被囚,她就一直下落不明,甚至将整个京都都翻遍了,依旧是毫无音讯。像从人间蒸发一般,消失了。
苏文茵。
这是沈彻不敢触碰的伤痛,曾经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到最后的反目成仇,两不相见。到最后的兵戎相见,那个女子依旧护在兄长的前头,恨恨地看着他。
“即便没有过门,我也早已认定了他,于情于理,你都得称我一声嫂嫂。”
不想了。沈彻觉得脑子有些胀痛,揉了揉太阳穴,呆呆地望向天边的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