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元初身子发寒,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怔怔道,“殿下,与他无关……”
她很不懂,为什么她没有指认庄德,沈彻却还是要下这样的狠手?
“你在替他求情?”剑眉之下的眼眸突然有了一丝异样的柔光,他蹲下身去,“一个曾经想玷污你的人。”
“值吗?”
姜元初愣住,他说得没错,先前庄德对她俩那样的兽行,死一百次也不足惜。
可她又想到了流萤,那个不惜犯众怒也要护她们安好的女子,突然就觉得值了。
她偏却说,“奴答应他的,不能失信。”
沈彻的心中忍不住嗤笑,这要是换成军中男子,旁人定夸其重情重义,可她是在奴圈里,只会被人嘲笑成傻子,一副坚韧不催的样子又是给谁看?
他淡松一口气,沉默不语,站起身来,往帘子里头走去。
姜元初还跪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祁风却早已经参透了主子的意思,命人将那庄德脱了下去。
不少一会儿,传来一阵凄惨的喊叫声。姜元初茫然地回过身,循声望去。
祁风站在庄德的旁边,看着他鲜血淋漓的骨节,欲言又止。刚想走,庄德死死地拽住了他,脸色苍白,目光盯着不远处的姜元初,神情疑惑痛苦,喘着粗气,“我想知道,殿下为何要这般……”
从前,只要他想,这奴圈的奴隶哪一个不是他的?沈彻从来就没管过?这一次,自己明明什么都没做,却被如此惩戒,活生生被敲断了膝盖骨?
他是真的不懂。
“庄将军还是好好养伤吧……”祁风一个字也不想提,尽管他的心中多少已经有了眉目。
庄德松了手,绝望地闭上眼,喃喃道,“我没碰她。”
姜元初心中念着月牙,等祁风折返回来的时候,她就迫不及待追上前,“沈将军,月牙她……能不能带奴去见见她?”
她这是第二回 同祁风见面,知道他是个好人,就算拒绝,也不会太为难她。
和自己想得一样,祁风拒绝了她,却说道,“你应该去包扎一下。”
鲜血滴得到处都是,靖安王又爱干净,会不高兴的。
经他一提,才想起自己的右手,连忙捂住,刺痛传遍周身,她却道,“不碍事。”
伤口很深都快看到骨头了,怎么能说不碍事?祁风也有些头疼她的逞强,从袖兜拿出金疮药递给她,默默地走开。
洁白的药瓶落在她掌心,冰冰凉凉,里头是透明的膏体,药味颇浓,她躲了躲,取了一点抹了上去。
撕裂感穿透掌心,她忍不住打了个颤,泪水润湿了睫毛。但很快疼痛感消淡,掌心发麻,血很快就止住了。
“是姜姑娘罢,随老奴去换身衣裳。”不知道从冒出来一位衣着整洁,笑容慈祥的老妇人,拉了她的手就要往屋子里走。
她不明所以,故而脚步并未挪移,一脸惶恐,“这是?”
“不照顾好自己,如何能好照顾旁人?”
要是自己倒下了,月牙该怎么办?这话她很中听,乖乖地跟着老妇人往屋子里头走。
入门便是一扇乌木雕花刺绣四季如意屏风,绕过屏风,是一对仙鹤腾云烛台,昏黄的烛火下,池子的水正冒着腾腾的热气,香气扑鼻。
“是不是拾掇干净,就能见到月牙?”她问,还是熟悉的场景,这个靖安王似乎很爱干净。
老妇人点了点头,以示回应。
“好!”她险些笑出声来,无论靖安王在旁人眼里如何,但在她这里,确是个信守承诺的人。
池子里的水很温和,姜元初想着赶紧把自己收拾干净,早些去见月牙,可大概是真的累坏了,又受了惊吓,靠在浴池边缘昏沉沉地就睡去了。
梦里有阿娘,阿娘给她缝过冬的袄子,一针一线,缝得好认真,可是风一吹,什么都没了……
她从惊恐中醒来,浑身大汗淋漓,身上盖着用上好鹿皮做成的毯子,宽阔暖和,身下是紫檀雕花拔步床。四周烛火通明,目光所至皆是满满的贵气,是她从未见过的稀奇古怪的陈设。
知道是个梦,她也没有多加留恋。心下一惊,才想起月牙,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一声薄弱咳嗽声响起,姜元初这才发现,月牙正安安静静地躺在自己身边,尽管脸上依旧没有血色,但嘴唇上的乌紫已经消退了不少。
“疼吗?”月牙看着她的手掌,指了指,“手,疼不疼?”
声音微弱,时断时续,眸子却是雪亮的,带着泪花。
没有人知道,那个时候,到底能不能从靖安王的手下求下一片善心,一点生的希望。姜元初没有把握,甚至会因此惹怒靖安王,可是她却这么做了?没有退缩,义无反顾。
她摇了摇头,将手藏到身后,“好些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