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风犹豫着要不要提这事,毕竟门外求见的三个人,看起来实在有些狼狈,可靖安王向来不喜欢在小憩的被打搅,故而只是轻轻地跟在后头,欲言又止。
沈彻见他举止有些异常,便放下手中的逗鸟棒,淡声道,“让他们进来。”
祁风微微有些讶异,只字未提的事,他又是如何得知的?但也不好多问,大步流星地迈到门口传话,“随我来。”
庄德本来有些侥幸,但听了这话难免有些丧气,得罪了靖安王恐怕是要身首异处的,可也由不得他了,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姜元初咬着牙,搀扶着已经昏迷的月牙,举步维艰。月牙的身形比姜元初高大,瘦弱的肩膀一下子被压得绯红。没走几步她就已经气喘吁吁,祁风有些看不下去,也怕会耽误了时辰,淡声道,“可否需要搭把手?”
小奴隶没说话,只是摇摇头,冲他笑了笑,眼里充满了感激。祁风是靖安王的左膀右臂,搭把手?她连想都不敢想?要是自己的身上的血污染脏了他的衣裳,可没有赔付的银两。
她不傻,也能分辨,虽然靖安王臭名远播,但这个少年看起来不算太坏。
见她拒绝,祁风也没有强求,只是安静地在前头引路。这一路走来,庄德胆战心惊,说句不为过的话,自己今日的命数,恐怕就是捏在这小奴隶的手里了。
“姜姑娘,”庄德生怕被祁风听见,压低了声音,“等会见了殿下,你能不能看在流萤的面上,可怜可怜我,放我一条生路。”
“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样。”
“言而无信。”
再寻常不过的一句话,小奴隶嘴里蹦出,庄德脸上难免有些羞躁,但听她这么一说,也是长吁一口气。
朱红色的大门被缓缓打开,映入眼帘是三两窠翠绿色的芭蕉,在风中轻轻摇曳。穿走过临水长廊,天青色的雨幕下,亭台楼阁,雕梁画栋铺入姜元初的眼眸。
太大了。
此起留春阁,这儿每一处皆是山水画卷,倒不是人间该有的景致。
入了内院,百花尽放,如暖春三月。朱红色的帐蔓在风中翻飞,里头传来阵阵悠扬的琴声,宛若清泉石上,如倾如诉。风一过,青烟缭绕,传来阵阵扑鼻香,令人心旷神怡。
朦胧之中,姜元初瞧见那鹅黄色的竹帘后头端坐一人,身姿清瘦挺拔,宛如青松,气韵天成。
忽然间,琴声戛然而止,竹帘卷起,那张清冷的面孔缓缓出现在姜元初眼前。毫无防备,二人四目相对,只听到庭院中沙沙落雨声。
“奴拜见殿下,”她像是受了惊的小鹿那般,将月牙轻放在地上,扑通一声迅速跪下,“奴斗胆恳请殿下救救奴的朋友。”
嫩藕般的小手紧紧捧着令牌,微微颤抖,右手的伤口人仍在流血,啪嗒啪嗒地落在石板上,她目光坚毅,一声不哼。
他并未答话,只是看向一旁的庄德,神情依旧淡漠,“怎么回事?”
“回殿下的话,方才,方才,”庄德支支吾吾,怯声怯气道,“姜姑娘的小友病了,说是要求见殿下。”
庄德说完,忍不住又看了姜元初几眼,战战兢兢,满头大汗。
“我是问你,伤怎么回事?”声音有些不耐烦,杀气泠泠。
从小奴隶进来的一刹那,沈彻就注意到了她手上刺眼的红。
“殿下,是……”庄德从未想过殿下会亲自盘问这事,一时不知道该如何作答,他来这里,一半赌得是运气,靖安王何等人物,又怎会对一个奴隶如此上心。可惜天公不作美,如意算盘失了空。
“回殿下,是奴不小心划到的。”她记得先前自己答应过的话,并没有太为难庄德。
几声咳嗽,打乱了姜元初的心神,身旁的月牙牙关紧闭,神情痛苦,鲜血源源不断从她的嘴角冒出,她伸手探了探额头,滚烫滚烫。
豆大般的泪珠子从水润的杏眼里落了出来,她惊慌失措抱着月牙,“求殿下快救救她,奴求求殿下……”
祁风躬下身去,看了看月牙乌紫的嘴唇,淡声对庄德道,“解药。”
“这……”庄德想说不是自己干的,但在沈彻面前实在没这个胆量,乖乖地将解药拿了出来,再不敢开口。
解药被喂了下去,但月牙丝毫没有起色,依旧昏迷不醒。祁风抬头寻了眼色,轻轻挥手,便有几人七手八脚地将月牙抬走了。
“殿下,奴……”她想问,却欲言又止。
她该问什么?月牙怎么样了还是月牙会不会有生命之忧?对自己而言,这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可对靖安王而言,又算得了什么?何况,他本就不用同一个奴隶做任何的交代。
“她没事。”简短的三个字,只当是安慰,姜元初眼眸一酸,热泪盈眶。
“身后的人,想怎么处置?”他又问,语气依旧淡漠,却没了杀气。
“与他无关。”她道,有些心虚,目光闪躲。
庄德满头大汗,惊恐交加。
沈彻自然不信,庄德什么样的脾性,又怎会不知?贪财贪色,方才那个小奴隶身上的抓痕可不全都是他的手笔。
从前只要无关大局,都由着他去,如今这手都伸到自己这里来了?恐怕也不能睁一眼闭一眼了。
“拉下去,剁了喂狗。”残忍血腥的话,偏偏他说起来尤其轻描淡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