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八, 据称是谷子的生日,这日若是天气晴好,则寓意一年风调雨顺, 如若不然只怕庄稼歉收。1
吉昌伯府, 程士诚一大早起身,背着双手走到中庭,仰首遥望天色, 眉间若有愁绪。
伯府管事看他长大, 有些长辈心态, 见状,凑近玩笑道:“伯爷操起了悯农的心思么?可是在观气象?”
程士诚满心想的都是顾夫人,他□□房, 实难说与人听。
穿着一袭玄色贴合身材锦衣的男子, 脸型放正,眉目分明, 肩阔腰直, 一双长腿, 貌似正派遒劲, 如今脑中转的念头, 却是昨日一别,又该寻什么由头再见佳人, 与天气一点都不相干。
他轻咳一声, 睇自己视同叔伯的管事一眼, 绕过调侃, 漫不经心问道:“嘉儿昨晚几时回府的?这孩子去见未婚娘子, 虽不为过,流连忘返却怕惹未来岳家厌烦。”
管事便老实禀报了程嘉昨日晚归的因由, 他去工部员外郎陶府告罪,又护送陶家公子夫妇到顾府二房,零碎杂事不少,所以折腾到月上中天方归,怕扰了义父安眠,就悄悄回了自己房中。
程士诚皱皱眉头,陶成,他知道这人,不通人情世故的顽固派,在朝中不群不党,只爱摆弄什么研究设计,是工部尚书爱不释手又头疼不已的镇部之宝。
他并没和陶成打过什么交道,点头之交罢了。程嘉怎么做事惹到他府上?
等等……陶……
程士诚不太确定地询问百事通一般的管事:“顾夫人的父亲,是不是恰是陶成?”
管事接话迅速,却答非所问:“伯爷所指,是顾府二房的顾夫人,大少爷未来岳母?还是昨日来过的顾夫人,顾司丞夫人?”
“他们顾家,弄这一出分府不分家,就是麻烦,称呼容易混淆。管事别逗趣,快答我。”程士诚觉得顾府老夫人实在不算明智,要不然就规规矩矩将几房子孙团在一处,二老爷、三老爷,下面大少爷、二少爷轮番排序,女眷自然从夫称呼,佳人陶氏便是顾二少夫人。
要不然就分得干净利落,各论各的,嘉儿岳父没有官职在身,他岳母自然不可担夫人一称。顾家满打满算,不过就是顾凝然的顾编修夫人和顾凝熙的顾司丞夫人罢了。
无论如何,都比现在不伦不类强出许多。
他人家事,程士诚不愿多置喙,听管事笑着答了“顾司丞夫人正是陶成长女”,他连忙吩咐将程嘉唤来,要问明白义子如何与陶成牵扯上。
他准备拿着“养不教父之过”的自责罪名,登门陶府结交佳人父亲,想想,应该不算牵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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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府一处阔大院落,坐落在府邸中间偏里的位置,居住着陶沐贤与娘子洪氏。
日出半头,天色熹微,洪氏便警觉起身,梳妆打整,想着早些向大姑姐请安去。
公爹陶成除了去工部上值,就是在府内书房钻研,沉迷起来废寝忘食乃至昼夜颠倒,完全不用子女们晨省昏定,嫌他们打扰自己。
陶沐贤每月总有二十天左右在外头书院求学,也就逢年过节待在府中时间长些。只要他在,年轻人总是胡闹,他夜里得意了,便心疼娘子,总是搂着她睡到日上三竿,才放洪氏起身。
然而陶心荷但凡回府小住,洪氏都是如此恭敬,早晚不错时辰地前去大姐院落,虽然陶心荷一再说不必如此,洪氏也坚持下来,哪怕就陪着说一两句天气之类的寒暄。
陶心荷昨日回府,洪氏今日也不计划例外。
"姐姐心里总怕不太好受,你别去了,早膳时候就见面的,再陪我歇一会儿啊。"陶沐贤翘脚撑头,侧卧在床,看着娇妻如是说。
洪氏摇摇头,从镜中看着夫君,手中动作不停,柔声答道:“早膳是早膳,我现在去请安是我的心意。对了,我还想问呢,大姐昨日回府突兀,是不是……是不是与大姐夫吵架了?”
“嗯,姐姐要和离。”
洪氏惊得手中木梳落地,发髻半散,骤然回头看向夫君,险些扭了脖子:“和离?大姐怎么如此冲动?”
陶沐贤本是噙着笑意回答洪氏,闻言却坐直身子,冷下脸来:“什么叫冲动?明明是顾凝熙欺人太甚!你是陶府媳妇,自然要和我们一样,坚决站在姐姐这边,别让她听到你这话,没得招她烦恼,知道不知道?”
洪氏此时无比庆幸,新婚夫妇燕尔情浓,仆从非唤不得入房,要不然当着下人,夫君这般训斥她,她颜面何存。
胸口起伏了好几回,洪氏才顺过气来,捂着心口劝道:“夫君既然知道大姐有这个念头,不论如何,劝和不劝分,救人婚姻胜造七级浮屠。夫君读书不少,应当比我更清楚这些道理。大姐夫要是有做得不对的地方,咱们作为娘家人,自然该给大姐撑腰,说理讲情,让大姐夫道歉认错便是,怎么就到了和离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