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相留下的老宅由顾老夫人和三房居住,众人称之为老顾府。
顾凝熙父亲早在其母百般为难妻子时就置办新居,后来留由顾凝熙和陶心荷主事,所以大家呼之新顾府,以示区别。
至于顾如宁父亲这支,也就是顾凝熙二伯,无人出仕做官,好像被大家遗忘了,很少被官场旧交提及。也就是家族内部会以二房代指。
腊月二十二,天刚蒙蒙亮,大约是莫七七睡回笼觉方入梦境之时,陶心荷就醒过来。
她摸到脸上还有泪痕,扫了一眼外侧沉睡的顾凝熙,心下冷嗤自己曾经看这人睡颜看痴过,当时大概是被皮相所迷?
哦,对了,那时候自己还不知他在外勾三搭四,回来谎言连篇。经过昨日亲眼所见,此时多看夫君一眼,陶心荷都替自己难堪,一片痴情像个笑话。
陶心荷从床尾翻过去踏到地面,没惊动顾凝熙,挽挽头发披上斗篷,走到门边轻扣两下,外面果然响起丫鬟流光的声音:“夫人,您起身了么?”
她侧身出房闭门,被扑面而来的寒气冲了个透心凉,不由得捏紧斗篷系带,彻底醒神。
迎着流光困惑的目光,陶心荷简单说:“伺候我去客房梳洗。”
大概是流光去打热水时找晴芳说了什么,在客房静看炭火逐渐烧旺的陶心荷一下子等来了两个丫鬟。
人手多了,服侍起主子来更为利落。
眼看该更衣了,陶心荷出乎她们意料地吩咐说:“明日就是小年了,该吉利些,给我拿来水红那套衣衫。”
虽说爷在府中的时候,夫人永远只穿姜黄色,其他衣服倒是也齐备。
流光心底诧异面上不显,自觉告退去东厢房取夫人新装。
客房内只留下陶心荷和晴芳主仆,互相看看对方眼底的阴影,知道都没睡好,多年默契让二人一起无声笑开。
陶心荷先正色,拉住晴芳手说道:“昨晚是我胡闹了,带累你受委屈,是我不好。”作为主子,她就差直说抱歉了。
晴芳摇摇头,叹着气回应:“奴婢昨日一直跟在姑娘身边,知道您憋屈。好歹爷没认错,看出来奴婢不是您了。后来您两位有谈开么?那个七娘到底是什么来路?”
作为奴婢,直白打探主子私隐,也就是晴芳敢为,她特意称呼“姑娘”旧称而非“夫人”,也是表明自己对昨晚被当枪使不在意的态度。
从陶心荷十五岁上,十岁的晴芳到她身边伺候,一路相伴至今,看着她从陶大姑娘到顾二少夫人。
八年情谊远胜主仆,近乎姐妹了,有些私房话,陶心荷也只会对晴芳吐露一二。
眼神迷蒙起来,陶心荷勉强牵动嘴角苦笑一下,沮丧地说:“我没问,他没说。识书那滑头,说话不尽不实,昨日一会儿说他不知巷内哪家,累咱们在寒风中等许久,一会儿说他保证顾凝熙与莫七七没有独处过。你说,我该信哪句?”
缓口气,陶心荷一股脑地将心中猜测说出:“昨晚他脸上胭脂、身上酒味,你自然也发现了。依我想来,顾凝熙就是变了心肠,说不定不止七娘,八娘、九娘都有了。谁晓得,他在外面筑了几个金屋,藏了多少娇娇。”
晴芳听主子话音不对,有些发急,跪倒在地,抱着陶心荷小腿请求道:“姑娘,你莫要自苦。奴婢觉得,姑爷不像这样的人,你还是再问问,弄明白情由,可好?”
从少女时期就开始当家理事,陶心荷与各样怀心思算计的下人及商户周旋过来,曾以未嫁之身给自家二妹相看夫婿,被世人诟病却依然全程主持,将二妹陶心蓉风光嫁出,早就养成了刚强果断的性子。
这也是庸人们所谓的丧母长女不可娶,嫌弃不够柔顺燕婉。陶心荷接到的唯一一份提亲就是顾凝熙,亲爹亲弟弟嫌弃顾凝熙有目下无尘、骄矜孤高的名声,还颇多挑剔。
是顾凝熙提亲时,未见她人先赞果毅,陶心荷认为遇到了知己,亲自点头许嫁,嫁过来一心一意与夫君过日子。
三年倏忽而过,陶心荷以为夫妻感情日深,就如同夫君许诺过那样,再插不进第三人。
谁曾想,十月以来,顾凝熙种种异常,陶心荷推想他花心在外,违背了“没有第三人”的誓诺。
经过一晚抽丝剥茧地思量推敲,她已经在心中给顾凝熙定了罪名,眼下正是爱之深恨之切的时候,自然听不进去晴芳的劝告。
晴芳见劝不动,别无他法,在陶心荷搀扶下站起身,讪讪地另起话题:“昨晚您那套衣裙,奴婢已经送到浣洗房了,最迟后日就挂回您房里去。”
“说了赏你,挂回去作甚。”
“奴婢可不敢穿。昨晚姑爷发现叫错名字时候,好像要把奴婢生吞活剥了。还是挺吓人的。”
陶心荷没有接话,但是心下暗想,这个男人不值得自己为他固守在同一副衣衫发式的壳子里了。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