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个白天,在icu观察,家属陪床。阮眠一点儿东西没吃,守到外婆病情降级转到普通病房为止。阮芳梅实在担心,交代了周枉带阮眠去休息,今晚她来守夜。
几乎是半拽半抱把人带出来的。医院侧门附近有个新建的小区,这一带商业随之繁华。傍晚夜灯初上,庆幸是官湖这样的小城,周枉戴着帽子看不清脸,没那么多关注度。
风一吹,脑子清醒不少。
身上还披着周枉的外套,他让她在这等两分钟:“我去打包点吃的,一会儿带你去休息。”
原本交错的十指就这么松开,温热出了汗的手心被凉风一吹,心里也跟着泛凉。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种被丢下的委屈感。阮眠怔在原地,然后下意识伸手勾他手指。
错开。
阮眠心一颤。
然而下一秒周枉察觉到,回头。问她的声音温柔:“怎么了?”
阮眠没说话,其实是不知道说什么也不想说话。她就站在原地,身上还披着版型明显大了的外套,碎发被风垂着,暮色让人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可周枉不知道怎么偏偏就感觉她像是在哭,无声在流泪,人却在风里,下一秒就要被吹倒。
他心底跟着酸涩。然后反握住阮眠的手,指腹摸索着她的手心,轻轻地触碰掌心上的纹路。
阮眠没说话,原本没哭的,可随着他一下一下抚摸着掌心的动作,那么轻那么小心,生怕她碎了似的。鼻头突然就酸起来。
“别怕。”
周枉声音发哑,可每次说这句话就叫人安心。
他不确定自己此刻说些什么才能最快让她情绪安定下来,于是干脆什么都不多说。只递过来一颗红色的奶糖,熟悉的包装晃人眼。
阮眠低着头,视线因为这颗糖更模糊。
眼泪“啪嗒”掉在周枉掌心上,像被凌迟般。他霎时间慌了神,像个最纯粹的少年那样,把奶糖包装撕开,喂到阮眠嘴边,被她躲开。
“我在呢,哭什么。”
他这么说。
可指尖都在颤抖。
晚风吹,冬夜的官湖不似上海,空气里像有锋利的刀,寒意渗入人骨缝。周枉怕她被冻到一秒,伸手把她身上的外套裹紧,又仔细拢了拢衣领处。
然而他动作僵住,因为对上了阮眠的眸子。
那样漂亮一双狐狸眼,此刻氤氲着雾气,好像下着连绵不断的雨,极致的破碎,让人连呼吸都不敢重一分。
就在这一秒,四下安静无人声,身前的少女却突然踮起脚尖。通红的鼻尖蹭上他的,冰凉嘴唇相碰,还能感受到刚才奶糖蹭过她唇角的香甜气息。然而她闭眼,眼泪随之掉下来,砸在他心上。
周枉僵住,克制住自己几乎要上瘾的冲动。
他伸手替她擦眼泪,寒天冻地里,突然就听见她说了句没头没尾的,带着浓重哭腔的话。
“周枉。”
她喊他名字。
“你走后,我就再也不吃旺仔牛奶糖了。”
……
心都要碎了。
于是刮着冷风的室外,夜幕快要来临的黄昏傍晚。仰着下巴的阮眠就看见最不可一世的那个周枉,此刻因为她这句话红了眼眶。他垂着睫,眼底有无尽的酸涩和关切,那些复杂的情绪全都揉在风里,他没说一句,可阮眠好像从他眼里看到无数想说的话。
阮眠眼泪忍不住,滚烫的液体从眼眶里涌出来。打湿脸颊,打湿捧着少女脸颊的手,打湿了周枉的心。
他在这些眼泪里,带着颤抖和诚恳问了她一句。
“阮眠,你还愿意要我吗?”
不是想念,也不是诉苦。
而是因为太多小心翼翼而声音都颤抖的乞求。
这话分量太重,重到阮眠回答不上来。所以她只是用湿润的眸子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就那么看了几秒,视线定格在嘴唇上。
然后她再次踮起脚,重重吻了上去。
车灯错落,人行道旁树影婆娑,摇曳在风里,影子在地上雀跃。嘴唇碰在一起,周枉抬手握住她扬起的后脑,随着缠绕在一起的呼吸,手往下移,冰凉的指腹触碰到颈部的动脉,一下一下,像是在感受她的心跳。
所有的朝思暮想,所有之前一想起两条平行线愈发遥远就喘不过气来的心脏,所有的担忧犹豫自卑克制。在这一秒,都随着这个吻,消散在了官湖的风里。
作者有话说:
不吃糖是因为周枉以前总用这个安慰她,阮眠很怕回忆起从前,也不敢让自己不坚强。
谢谢kindness的长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