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刚光是看见那一点点血迹就吓得挪不动步子,无法想象周枉拎着给周知凡买好东西的袋子往里走时,撞见被抬出来的担架时会是什么心情。
到的时候林一白已经等在派出所门口,见到阮眠就开口:“他在里头做笔录,一会儿就出来。”
窦佳丽急急开口:“怎么周枉也要做笔录?”
“警察押着要债的下楼那会儿,他把人给打了。”
林一白面色并不轻松,说完这句话又紧接着和窦佳丽开口:“你和我去找我爸过来一趟,估计又在批卷子手机静音了,他们要家长到才能把人接走。”
“你一个男的自己去不行?我还得陪阮眠……”
“你和我一起!”林一白使了个眼色,把窦佳丽拽走了,“你让阮眠和他单独呆会儿,不然我们俩谁能安慰他?”
后半句压低了声音,阮眠仍旧能听到,于是和窦佳丽点了点头。
他们走之后,周遭又马上安静下来。
晚上八点多的光景,小城派出所四周一片安静,偶有车辆经过,身后一道小门,里头不知道坐了多少在录笔录或者准备录笔录的人。
一阵风刮过,四月初的温差大得惊人,白日里暖和的穿针织衫也出一层薄汗,太阳落幕后又阴沉沉冷起来。阮眠吸了吸鼻子,把有些冻僵的手指努力收进衣袖里,突然想起来,明天是清明节了。
清明。
怎么就清明时节了呢。
身后在这时响起稀稀落落的几句说话声,然后是由浅至深的脚步。阮眠回头,终于看见往外走的周枉。
四目相对,她倒是眼眶先红起来。
不争气。
阮眠努力忍住眼泪,但周枉的手先她一步碰到她脸颊。与往常不同的是,周枉的手今天凉的像块冰,可他仍旧动作极轻,把她眼角的泪擦掉。两人都没说话,这一瞬间阮眠几乎能听见周枉的呼吸声,他垂着眸子,额前碎发挡住眼睛,只穿了今天那件单衣,周身都是凉的。
阮眠刚要说话,后头女警叫她:“小姑娘,进来下。”
她一怔,下意识先看周枉。
然后才进去。
女警站在值班柜台后,见到阮眠,开口:“你是他女朋友对吧?”
“……”
阮眠怕给周枉添麻烦,没应。
女警像是明白她的意思,兀自从桌上拿了瓶没开封的水递给阮眠:“现在还不能走,让他喝点水吧,里头做笔录听着感觉嗓子都哑得不行了。”
“他冲动动手这件事我们能理解,出这种事谁都接受不了的,你多安慰他。”
阮眠接过水,郑重说了句:“谢谢您。”
“快出去看看他吧。”
“嗯。”
从室内到室外,空气一样的冷。
只是站在门口台阶上,看见周枉这会儿在路灯下,背对着她。
路灯高,投射的光让夜空中漂浮的尘埃和飞蝇一清二楚,要是不仔细看,会觉得想初冬飘落的雪粒子。风那样冷,吹得手冻成红色,人心直发寒。周枉在灯下,仰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
阮眠跟着他抬起头,撞见一片璀璨的星空。墨色的夜,成群结队的闪烁星群,有的聚成一堆热热闹闹挤在一起,有的独自散落开,像周枉背着她走路那晚那么亮那么好看。
这么好看的星空,怎么就不能保佑她的周枉过得稍微开心点呢?
眼眶发烫,视线被氤氲的雾气模糊了一圈,阮眠吸了吸鼻子,压下眸子。然后在她的视角里,原本一直站着的周枉靠着路灯冰冷的灯柱蹲了下去,肩膀微微颤抖。
……
他在哭。
阮眠呼了口气,在冷空气里形成白色的小层雾气。
她往前走,绕到周枉正前方,弯腰,把手放在了他耳侧,冰冷的掌心和温热的脸颊接触的瞬间,指尖轻轻压在他的头发上。阮眠一下一下顺着他略长的头发,带着温柔又亲近的安抚意味。
周枉始终垂着眸子,肩膀却随着这个动作颤动的厉害。听不见他一点哭声,但呼吸声却很重,他应该是咬着牙。
哭的克制又隐忍。
阮眠就这么安安静静的陪着周枉,路灯下两人的影子被拉长,呈现出末日般的孤独感,可就一秒,就下一秒。
两个有间隙的影子越靠越近,最终交织到一起。
末路下的风景,缠绵又疯狂——
公主亲吻了魔王的额头。
作者有话说:
他们其实很像,阮眠哭的时候也没有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