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秋才刚出了大殿的门,就听到了身后轮椅转动的声音。
因为是木头椅子,转动起来声音还不小,庄秋这合体期的耳力,想不听见都难。
“蒋将军。”纪清宁喊道。
庄秋顿住了脚步,他转过头,装作疑惑的询问道:“国师大人,有什么事情吗。”
纪清宁笑了笑,那张精致脆弱的脸蛋,因为笑意显得格外明媚。
他柔声道:“恭喜蒋将军。”
“陛下贤明,我等做臣子的有福气罢了。”
听到对方的话,纪清宁脸上的笑意倒是真切了几分,他继续道:“我听说将军喜欢收藏名剑。”
“我倒的确有这方面的喜好,不知国师大人怎么知道。”
“我只是听其他人随口提起的。”
庄秋心想着,你叫探子把蒋胥三岁尿床的事情都快扒出来了,这叫随口提起吗。
“正巧,从外邦来了一位铸造大师,他带来了一柄极其锋利的宝剑,我是不知其中有何妙处,想请蒋将军帮我掌掌眼。”
庄秋淡笑道:“既然是国师大人的邀请,那蒋某就却之不恭了。”
国师大人点点头,又道:“那边定在明日吧,正好是休沐日。”
等在殿外的仆人走了过来,低眉顺眼的给国师推轮椅,在台阶旁,铺了一块木板,轮椅就可以从木板上滑下去。
只不过这阶梯有点陡,庄秋看了一眼轮椅上的纪清宁,后面面色平淡,没有一点害怕自己被摔出去的样子。
庄秋想,如果是他去推轮椅,绝对不会像那个仆人一般莽撞,他会控制着轮椅的速度,让它安稳的落地。
可是他现在如果贸然的去接触纪清宁,以纪清宁的性格,骂他一句登徒子,两个人的关系就完蛋了。
对庄秋而言,他关心纪清宁那是理所应当。
可对纪清宁而言,现在的庄秋和肃亲王没什么两样。
庄秋收回了自己的目光,规规矩矩的回了蒋胥的破骑军军营。
军营里,那个被肃亲王派来的副将已经被庄秋架空了,这军营里没人听他的,他比透明人还透明。
只不过毕竟是肃亲王派来的,还没抓到对方的把柄,把人直接杀了也不大好。
因为楚国最近已经安静,所以破骑军也什么事做,这一闲下来,龙兴就喜欢找事。
纪**队里练剑的比较多,很少有练刀的,这群人凑在一起就是比一比剑。
龙兴还偏偏要让庄秋当裁判。
庄秋这一道剑气,纪城里的人都逃不掉,他们那些招式对庄秋而言都是小孩子过家家。
但是如果是蒋胥的话,肯定是会答应下来的。
所以庄秋想了想,看看就看看吧。
没想到这一看,还真就叫他看到一个好苗子。
龙兴是军营里的左参将,人比较圆滑,跟蒋胥的关系最好,而且也跟了蒋胥很多年,王武则是蒋胥的右参将,他人比较木讷,剑法也比较笨拙,不够,但是力气大,而且头铁,不怕事。
蒋胥在用人这方面有把刷子,就算他不在,有龙兴和王武相互掣肘,军营也不会乱。
破骑军一共有三万人马,在主营的有五千,这五千个里精通剑术的有五百,庄秋就看的这五百个人打斗。
其中有一个叫卫军的,天赋极高。
寻常凡人打斗,勇猛斗狠,但是这个卫军不一样,他前期都是在躲避,然后能待对方留空,一剑毙命。
当然,不是真的毙命,就是把木剑砍在对方的脖子上而已,比试怎么能用真剑。
这个卫军一共比了三场,三场都是用了一剑。
龙兴等人自然是不喜欢卫军的打发的,对他们而言,战场上的战斗,必须要莽。一旦生出退缩之心,那必然会溃败。
眼见比试的差不多了,庄秋就让停手了,他把卫军单独叫了出来。
“拜见将军。”卫军单膝跪在地上,对着庄秋行礼。
“起来。”庄秋淡淡道,他不是个喜欢磨叽的人,这种时候往往他都是直接接入正题。
“你为什么比试时只出一剑。”
卫军有些惶恐,他连忙解释道:“不是属下不想像其他人那样,只是属下的力气天生比较小,而且小时候又经常生病,所以不能像其他人那样肆意消耗力气,只能钻空子。”
“你这可不叫钻空子。”
卫军不敢抬头,他还以为自己会被骂,毕竟以前就经常被骂,但是听将军的意思,他好像没有要骂自己的意思。
“这是寻找机会。”庄秋笑道。
“以后,你就跟着我,我会指点你的剑道。”
卫军知道这是个机遇,但是他并不知道这个机遇比他想象的要大的多。
他连忙跪在地上磕头谢恩。
庄秋嗯了一声又道:“我会跟龙兴说一声,明天就去我的近侍那里报道吧。”
“谢将军,将军大恩,卫军没齿难忘!”
找到了一个学剑的好苗子,庄秋还是很开心的等着纪清宁的时间里,教教这些小孩练剑也挺好的。
次日,卫军跟在了庄秋的身边,并且跟着他一起进了后宫之中。
因为太子年幼,所以曾经的太子太师,也就是现在的国师,是住在太子身边的。
当然,对于这个庄秋是有些微词的,太子再小也已经十二了,这个年龄的男孩子早就已经知道很多东西,把纪清宁放在他身边,这多少让庄秋有些膈应。
当然,庄秋也不可能把这些话说出来,他没有那个立场。
庄秋在宫外等了一会,里面通传进去之后,是纪清宁身边的贴身宫女来接的。
“蒋将军久等了,国师大人原本想亲自在,可奈何身子骨实在太弱,只能派遣奴婢前来,还请蒋将军见谅。”
庄秋微笑道:“无妨,国师大人可是又生病了。”
“自打入冬以来,国师大人的病就一直没见好,昨日去上朝又颠簸了,今日才没能来陪大人。”
“那前面带路,我去瞧瞧国师大人。”
庄秋是真不想跟这个小姑娘寒暄,那些客套话,他也懒得说,但是没办法,这就是凡人的规矩,应付了一下,庄秋就急匆匆的往纪清宁的宫殿里跑。
纪清宁的贴身宫女素梅看着旁边的蒋大人比自己走的还快,他心想着,蒋大人不是第一次入宫吗,他是怎么知道国师大人住在哪里的。
庄秋可不管这个小宫女,他快走着,一头就闯进了纪清宁的寝宫里。
纪清宁的住处弥漫的是药的苦味和熏香的香味。
这两者结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特殊的药香。
庄秋到时,看到纪清宁正躺在床榻上,旁边的仆人正在喂他喝药。
后者看到庄秋来了,连忙想要下床,纪清宁满是愧疚道:“我本说要同蒋将军一起赏玩,可这身体实在是不中用。”
“无妨无妨,国师大人的身体要紧,宝剑就在那,什么时候看都是一样的。”
“明明是我约了蒋将军,结果我却——”
“天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祸福,人力不能控制,又怎么能怪国师大人,快喝药躺下吧。”
“我这病躯无妨的,蒋将军在这稍作一会,我这就下床。”
“快别折腾了。”庄秋实在是忍不住了,语气里带了些斥责的意思。
这话让纪清宁一愣。
庄秋也明白自己没资格这样讲,他连忙补救道:“即是赏剑,让他们拿过来就行了,国师大人不必起榻。”
见庄秋心意已决的模样,纪清宁也不再坚持了,毕竟他这实在是病的突然,能醒过来已然是老天保佑了。
“素梅,你去将那柄开元剑拿来。”
“是。”
庄秋眼见着素梅去了,然后又没话找话的问道:“国师大人得的这是什么病。”
“不过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老毛病,一到冬天就这副要死不活的模样。”
“想来一定是备受煎熬,国师大人意志力过人,实在令人佩服。”
纪清宁听过许许多多人可怜自己这幅身躯,还没听过有人这样称赞自己的,这位蒋将军的观点,但是清奇。
庄秋又看到桌上放着泡开的茶。
国师注意到了庄秋这小心思,立刻道:“素娟,给蒋将军倒茶。”
素娟也是纪清宁的心腹,她立刻就给庄秋斟茶。
“这是,南边产的瓜片?”
“正是,蒋将军对茶也有研究吗。”
“只是听人说起过几句,我一个大老粗,算得上什么研究。国师大人喜欢饮茶?”
“因在病重,吃不了油腻荤腥,又因嘴里总是有药苦味,所以用茶冲一冲。”
“原是如此。”庄秋点了点头,做出明悟的模样。
纪清宁想要拉拢庄秋,所以言辞之间格外亲近,庄秋又对纪清宁抱有特殊想法,所以也十分主动。
双方都有意交好的前提下,关系就突飞猛进。
过了片刻,素梅把那柄剑拿来了。
庄秋接过剑,上下打量了一番。
“如何。”纪清宁询问道。
“的确是把罕有的利剑。”
“若是将军喜欢,那便赠予将军了。”
“这怎么行,如此珍贵的东西,蒋某受之有愧。”
“蒋将军不要推辞了,你不嫌弃我这个废人,肯来屈尊来我宫中一叙,这已经让我很开心了,这剑于我也没有用处,将军收下吧。”
“如此,那就却之不恭了。”
庄秋说着,将身上的佩剑取下,挂上了纪清宁送的这把开元剑。
纪清宁轻笑道:“蒋将军武艺过人,一表人才,想来城中定有不少女眷仰慕。”
蒋胥没有娶亲,毕竟他在外征战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死了,留家里一个遗孀,也是让对方徒增伤心。
“蒋胥一介武夫罢了,又哪里能讨得小姐们开心。”
纪清宁又道:“哪里,蒋将军心细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