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秋看着弟弟妹妹之死,如今又眼睁睁的看着父亲死在自己面前,那个高大威严的男人在漫天的神鬼面前束手无策。
庄秋想,既然这样,那干脆他也死了算了,所以他主动的朝着那群杀了他父亲的鬼走去,可是直到他走到了自己父亲的面前,那些鬼也没有看他一眼,他们撕咬着庄秋父亲的尸体,根本不理会庄秋。
庄秋生气了,他随手从地上捡起来父亲的佩剑,想要打跑那些鬼,然后就发现,自己手上握的剑,径直从这些鬼怪的身上穿了过去。
他的身上,那张无火自燃的符箓一闪一灭。
此时的庄秋并不知道,他身上的是一张虚化符,并非是神音随手画出来的,是需要他凝神耗费上三天才能画出来的符箓。
这凝聚了化神期修士三天辛苦和灵气的符箓,效果出乎意料的好,庄秋穿行在这些鬼之中,既碰不到他们,他们也碰不到自己,仿佛他整个人是假的,是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
从起初的迷茫,到现在的痛苦。
他找到了母妃的尸体,找到了过往他认识的每一个人的尸体。
可唯独他自己就是死不了。
孤独在庄秋的心头蔓延,扎根进他的血肉里,让他苦不堪言。
满地的尸骨里,庄秋独自一人登上了城楼。
然后在熊熊燃烧的大火之中,从城楼上一跃而下。
……
大火烧了三天,魔修心满意足的看着自己练成的东西,他仿佛在看自己突破的希望。
然而还没等他开心多久,绝望就降临了。
金色的浩然剑气径直穿透了他的心肺,然后直接摧毁了他的神魂。
这位化神期,在萧逸的面前,只是一剑之敌,只需要一剑,他就挽留雅安。
残破的废墟里,仍有几处火在烧着,萧逸用神识扫了一眼,竟然发现了一个还存活着的孩子。
他走到这孩子面前,感知着他身上已经消散掉的符箓气息,而后深深的叹了口气。
他将这城中唯一的未亡人带回了清源山脉。
庄秋再醒过来的时候,就只记得自己想要拯救自己的国家,但是还是让国家葬在了一场大火之中。
萧逸指着神音道:“从今往后他便是你的师尊,你要跟在他的身后,继承他的衣钵。”
庄秋在地上三叩九跪行了拜师礼,而后被神音送到了山尾开辟的山洞之中。
一转眼便是五六载光阴,庄秋每日修炼完,偶尔会和萧逸拌拌嘴,偶尔从轻鸿师叔那里讨要话本子,他从不想反抗命运,因为他知道命运无从更改。
神音对庄秋心中极为复杂,每次见到他,便都能想起那个诚恳又可敬的中年男人,可是自己帮不了他,只能看着他与他的国家一起灭亡,神音心中是愧疚的,所以他不爱与庄秋交谈,但是功法与修炼之物,他却从没亏待过庄秋。
度过了浑浑噩噩却又极为清闲快乐的几年,庄秋头一次见到了自己的师弟。
彼时师弟国家刚刚破灭,父母皆亡,他被清源山脉的仙使选中了才幸免于难,所以庄秋第一次见到他就以为自己和他是一样的,就觉得他们同病相怜。
他爱护这位小师弟,又因为有一样的遭遇所以能说到一起,他们成为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然后,命运又开始转动齿轮。
他的朋友忘记了他。
庄秋并不气馁,每一次,他都会跟师弟重新交好,甚至两个人关系曾经一度好到了要共度一生的地步。
可是师弟仍旧会忘。
长久以来,这件事就变成了庄秋心头的一个执念,他拔不掉消不去,随着遗忘的次数增加,他的执念也越来越深。
在他离死之前的一年,他终于承受不住崩溃了,他决定放弃了,放过纪清宁也放过自己。
可老天便是在这一天,让事情有了转机。
……
庄秋猛地醒了过来。
悲伤的情绪一下子蔓延至心口,他崩溃的坐在地上。
怪不得萧逸对他这么好。
怪不得萧逸对所有人不假辞色,唯独对他十分照顾。
他以为是萧逸是喜欢自己,与自己是忘年交,可现在他才清楚,那只是萧逸对魔修屠城的愧疚。
萧逸是这样,轻鸿也是这样,甚至连师尊,也是对他抱有愧疚。
原来到头来,这世上根本没人爱他,他所拥有的,他以为值得珍视的感情,都是用他国家子民的血肉换来的。
他宁愿不要。
庄秋坐在地面没有大喊大叫,他心力憔悴,早已经闹不起来,原来人在失望至极的时候是说不出来话的。
天空中,那个苍老的声音继续道:“你看清自己了吗,你修炼剑道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呢。”
是啊,是什么呢。
成为太玄剑派的首徒,为太玄剑派争光?
庄秋想,他这十二年来认贼作父,就算是死了,也没有颜面去见父王母妃。
他怎么能活的这样失败呢。
与其这样孤零零的活着,不如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