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上湿透了的衣服贴着皮肤,看得出来他来找她的路上有多着急。
时莺喉咙处有一个小小的吞咽动作,她把贺臣泽拽进房门,拿了毛巾给他擦了擦头发。屋内有地暖,贺臣泽的唇瓣也跟着有了血色。
他坐在沙发里,过去的一切重重地压在他心口,原本该像枯井里的石头一样不见天日。可如今被迫打开了个缺口,原本腐朽溃烂的记忆照进了阳光。
时莺站在他面前,柔软的手指隔着毛巾擦拭着他的头发和脖颈,痒痒的。她的动作很温柔,还没继续,纤腰突然被人搂住。
他埋在她胸口,从未有过的示弱,“她今天认出我了。”
嗓音是颤着的。
时莺从来没听过贺臣泽提及自己的家庭,她一直以为他没有父母,从未想过这背后有复杂坎坷的真相。她有那么一瞬间,觉得抱着自己的是需要依靠的孩子。
时莺回抱他,示意他继续。想必这些年他压抑了太久,如果能释放出来肯定会好受很多。
“她好像不记得从前的事,不记得我爸,她抱着我,喊我宝贝儿子。我差点以为是做梦……”贺臣泽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还能得到来源于母亲的爱,“她以前只把我当成控制丈夫的工具,甚至差点掐死我,可是她今天全都忘了,她只记得我是他儿子。”
贺臣泽脑海里全都是今天亲生母亲抱着他的场景,他从来没想过会被她抱,会被她一口一个宝贝地叫。甚至她吃饭的时候还吵着让他先吃,说这是他最喜欢吃的。
即使她只清醒了一天,贺臣泽却觉得这辈子都没有遗憾了。
原来爱是这种感觉,不是占有、控制,更不是用血缘关系去束缚,爱是温暖、是无私的付出,只有爱,才会让人心甘情愿地留在另一个身边。
他过去总觉得,陷入爱的人会不理智,只有用强制的手段才能将一个人绑在自己怀里,这么多年,他一直都错了。
贺臣泽喉结上下滚了滚,“对不起。”
时莺轻怔,似乎没想到他会突然说出这三个字。纵使前面他再怎么道歉,也没有今天这句话来得独特。她知道,他不是在为昨天没出席颁奖礼道歉,他在为很久以前的自以为是道歉。
为了维护他可笑的骄傲,他差点失去了最爱的人。
但时莺没揭穿,“下次颁奖礼,你最好别迟到。”
她心里百感交集,仔细品了品他刚刚的话,她从来没想过他有那么一段过去,他看起来比谁都要矜贵,可曾经却差点被最亲的人掐死,如果换做她,她会原谅会感动吗?或许不会,可贺臣泽会,他那样一个骄傲的人,比她还要低不下头,却会因此难过和哽咽。
“不会了。”男人大掌很轻易地握住她纤细的腰肢,将她摁在腿上拥抱,像终于找到家的流浪动物。
没一会儿,贺臣泽在客厅的沙发上睡着了。他身上衣服还是湿的,但仍然不想离开,生怕时莺刚刚的原谅是一场只为了让他离开的骗局。
时莺找了个毯子盖在他身上,瞥见他眼底下有一片乌青,想来昨晚没怎么睡觉。也不知道他当时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是激动,还是担心再也见不到她。
贺臣泽睡得有些沉,等醒过来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沙发旁有一盏灯亮着橙色的温暖的光。他光脚踩在地板上,最后是在厨房里找到时莺的。
时莺纤弱的身体猝不及防被他从身后抱住,“怎么了?”
贺臣泽没说话。
她挣扎了一下,他的力道仍旧很大。时莺只好说,“我给你煮了面,你快松开。”
贺臣泽有些迟疑地看了一眼,确定面前不是梦之后才松开了手,他确实有些饿了,从昨天晚上开始他基本没怎么好好吃饭。
“你亲手做的?”
“不然呢?”时莺拿出筷子尝了口,表情顿时一言难尽起来。她面上有几分尴尬,“要不然我还是给你点外卖吧,味道……怪怪的。”
她伸手想把锅里的东西倒掉,贺臣泽攥住她的手腕,“我饿了。”
“可是……”
他把锅里的面盛到碗里,味道确实不算好,还十分地辣。贺臣泽不太能吃辣,刚吃第一口就呛着了。他拿起桌子上的玻璃杯喝了一口,见时莺的表情有些欲言又止,解释道,“没事,只是辣了点而已,很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