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私人医生来的时候, 陆霄默默告状,“明明知道自己有胃病,平时一点也不注意。”
然后贺臣泽就收到了两个人的眼神洗礼, 他垂着眸子, 没放在心上。
“你再这样糟蹋自己身体, 下次我就要带花圈来见你了。”
陆霄附和, “就是。”
“下次注意。”他应了一声,嗓音有些无力。
贺臣泽平时工作起来是什么模样他们都清楚, 因此这句话的可信度并不高。以前时莺陪在他身边的时候还能看着他点儿, 她不在的时候,贺臣泽往往想不起来照顾自己。
他咳嗽了一声, 身旁的电话响了起来, 看见来电显示男人起身, 看起来有几分激动, “喂。”
听那头说完后,他攥着手机的力道松了几分。原以为对方是来告诉他那个女人的消息的,可没想到她恢复了从前的状态,她对他的爱, 就像昙花一现。
他喉结上下滑动, 嗓音带着几分涩味,“帮我照顾好她。”
陆霄看他那副伤心的神态, 抬手送医生出去。贺臣泽靠在床头, 眼睛慢慢闭上,他的脑海里满是昨天见到那个女人的画面。这么多年来, 他很少去见她,即使去见她,脸上也不会有什么喜悦的神色。
他每次都只是远远看着, 听身旁的人诉说她最近的动态。他只要看到她,就会难以自制地想起那些不堪的过往,想起被厌弃、没有人在意的幼年。
当院长跟他说她精神好像正常了的时候,贺臣泽第一反应竟然是打电话安排车,他那时候才发现即使知道她是多么不喜欢自己,他也希望她还记得他,至少跟他说声对不起。甚至……就算没有道歉也没关系。
可是见着面的时候,他心里藏着的言语还没能说出口,女人拽着他的手,脸上浮现出他很少见的笑容,“阿泽。”
被触碰的皮肤密密麻麻地生了一层鸡皮疙瘩,贺臣泽从来没听过别人这样叫自己,尤其是从这个不喜欢他的口中,一时间怔住了。他深邃的眼睛死死盯着面前的女人,似乎想从她的脸上窥探出蛛丝马迹。
旁边的院长解释,“她好像忘了很多事,一直吵着要见你。”
“宝贝儿子,你去哪儿了?”她从前精致高贵,如今发顶已经有了不少白发,脸上也多了很多岁月的痕迹,显得十分苍老。她仿佛感受不到贺臣泽周遭冷冽的气场,伸手将他抱在怀里,“让妈妈抱抱。”
他身体有几分僵硬,似乎并不适应这个怀抱,更不适应这个称呼。贺臣泽想挣脱,却没想到只要稍微松开一点又被她紧紧搂住。
她嘴里哼着调子,像要哄他睡觉一样。
他从来没听过童谣,唯一一次是时莺唱的。某次时莺撒娇叫他唱几句哄他睡觉的时候,他脑海里一片空白,她见他不理会自己,失落地说,那我给你唱两句吧。
贺臣泽保持着这个姿势很久,直到女人把自己哄睡着了。他小心翼翼地将她的手移开,勉强脱离了她的桎梏。贺臣泽原本该走的,看到她喃喃念了句自己的名字,蹲在床侧守了很久。
女人醒来后,有人端来吃食,她一口没动,看着贺臣泽,讨好地笑着,“宝贝吃过饭没有,都留给你吃。”
男人的手紧握,额角迸出几根青筋,似乎在强忍着什么。他牙紧紧咬着,最后也不知道怎么把饭吃下去的。
贺臣泽恍惚想起,女人曾经描述过她和丈夫有多么相爱,其实这些也不尽是她的幻想。曾经他们的的确确相爱,可最后丈夫不爱了也是真的。她忘记了一切痛苦的回忆,以为他们是一个圆满的家庭,她有孩子,她爱他。
如果梦境是真实存在的……
凌晨,贺臣泽从房间里出来,走廊上空无一人。不是所有病人都能住进这层,贺臣泽给疗养院砸了不少钱,因此这层只有一个病人。他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打火机“啪嗒”一声窜出火苗,将烟草点燃。
他叼着烟,用烟草缓解心脏传来的阵痛。
没有人爱他,所以他再也不相信有人会爱他,所以对别人的真心视而不见,生怕自己再成为第二个她。即使内心是爱,也不知道如何才能留住一个人。可如今,他捂着疼痛难捱的胸口,终于知道了时莺的滋味。
……
陆霄出来的时候,时莺正好扔垃圾,她看见陆霄后随口问,“他怎么样?”
“看起来很消沉,我想应该很痛苦吧。”陆霄说,“时小姐,让他一个人静静吧。”
时莺轻轻点头。
只是回去没多久,贺臣泽就找上了门,他抱着她,整个躯体靠在她身上。时莺被撞得往后仰了一下,“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