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耘的态度很真诚、诚挚,她不敢全信,但多少打消了一些疑虑。主要她还是相信傅老师。
而且,她心底里有一个想法,谁也没告诉:她是抱着破釜沉舟的态度,如果薄耘真是坏的,大不了她到时一死了之,至少能给她的父母和孩子换来下半辈子的衣食无忧。
……
霍坤被妈妈盯着看,不好意思跟她对视,躲了躲,索性把脸埋到她肩头,惹得她直笑:“这么大了还撒娇。”
半晌,霍坤闷声说:“过去那边后,你和姥姥姥爷都好好的。”
“嗯,你自己在这边也好好的。”她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胳膊。
“……嗯。”
他没法儿好好的。薄首阳一天不死,他就一天没法儿好好的。
mǔ_zǐ 俩正温存着,霍坤的手机响了,他拿起来一看,是薄耘。
“喂……等下,我问下。”
霍坤坐直了,小心翼翼地观察妈妈的脸色,柔声问,“妈,薄耘问我,你愿不愿意和他妈妈见一面?”他飞快地补充,“不愿意就不见,没事的,你别怕,我保护你,谁也不能欺负你。”
她沉默了一阵,轻声问:“他妈妈知道了吗……什么时候知道的?”
“就刚刚吧。”霍坤说。
“……那就,见见吧。”她紧张起来,忙抓住了他的手。
……
为了让霍蓓蓓放松一些,见面地点选在了她的住处。
四人相见,薄耘和霍坤都还好,至少表面还好,而钟明瑜和霍蓓蓓一个红了眼睛,一个竭力压抑着逃跑的冲动,情绪都有些激动。
过了片刻,钟明瑜先开口,声音有些颤抖:“你……我……我们以前应该是见过面的,你还记得我吗?”
霍蓓蓓大多数时候都垂着眼睛,避免和别人对视。此刻她看着地面,点点头。
钟明瑜看了看霍坤,犹豫下,问:“我能不能和你妈妈单独谈一谈?”
霍坤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不行。”
然而,霍蓓蓓出声道:“可以。”
“妈……”霍坤愣了下,忙说,“没关系,你别怕她!”
霍蓓蓓摇摇头:“已经到这里了,就把话说明白吧。但我不想当着你们的面说。”
霍坤犹豫了下,还是拒绝:“不行,我不能让你们单独相处,谁知道她会不会对你干什么。”
听了这话,薄耘没恼,平静地解释:“霍坤,我知道你的担忧,但我可以保证,我妈妈是很善良的人。”他将目光转向霍蓓蓓,声音温柔了些,“当然,如果霍姨你不愿意,完全可以拒绝,没关系的,这是你的自由和权利。”
霍蓓蓓摇了摇头,眼睛仍然不敢看对方,只说:“你妈妈是好人,我知道……我以前见过她……”
霍坤僵持了一阵,见妈妈非要那样,不情不愿地答应了。
两个母亲进了卧室,关上门。
霍坤皱着眉头,很警惕地站在门口,随时准备冲进去保护妈妈。
薄耘其实也挺担心,毕竟霍蓓蓓是精神病人,万一说着说着发作起来,他妈堪称原地等着挨揍的羔羊。
他先前跟他妈提了这个担忧,他妈头铁,说没事儿,说也许一些话只有在她和霍蓓蓓独处的时候,霍蓓蓓才能说出来。
但薄耘没表现出忧虑,也没劝霍坤。他坐在沙发上,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
这屋子隔音效果好得令人发指,他竖起耳朵听了半天也没听到他妈跟霍蓓蓓在说什么。
过了会儿,薄耘找话说:“行李收拾得差不多了吧?姥姥姥爷的东西可以去那边买新的,你妈妈的东西倒是可以多带点,可能会让她多些安全感。”
霍坤没理他,仍然警觉地盯着那扇门,像一个很靠得住的士兵。
薄耘静静地打量着霍坤。抛开那些乱七八糟的关系,他很纯粹地欣赏着这个孩子。
两位女士在卧室里待了多久,霍坤就在门口守了多久,还隔一会儿就叫他妈一声,让开门给他看看。
钟明瑜很配合他,他一叫,她就来开门,放他进去巡逻。
霍坤看到屋里俩人虽然都哭得很惨,但他妈没别的异样,就放心了。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钟明瑜主动打开了门,扶着霍蓓蓓出来。
霍坤急忙上前,从她手里“抢回”自己妈妈,轻声呵护地问她有没有事。
霍蓓蓓还在哭,哭着摇头。
钟明瑜的眼睛也是肿的,但她勉强止住了哭意:“小坤,方便让小耘去弄一下你家毛巾吗?让他弄点热水,弄个热毛巾,给你妈妈,也给我,擦把脸。”
霍坤看她一眼,点了点头:“厕所里粉红色有草莓的是我妈的洗脸毛巾,我姥……”他又看了这娇滴滴的贵太太一眼,改口道,“窗边那个行李箱里有买的新毛巾,随便拿一条吧。”
薄耘没跟他客气,过去打开行李箱,拿了一条出来,然后去厕所弄热毛巾,顺便瞅了眼毛巾架。除了两条粉红色毛巾八成新(大概粉色小猫那条是霍蓓蓓洗澡的),其他几条都灰扑扑的,不是脏,而是用太久了的陈旧,甚至还有破洞。
薄耘拧了两条热毛巾出去,一人递一条。
钟明瑜坐在沙发上,边敷边瞅对面的两mǔ_zǐ ,见霍坤拿着毛巾关怀备至地帮妈妈敷脸,情不自禁瞅了眼薄耘,开始当妈的被动技能,酸溜溜道:“小坤真体贴,是暖男,小耘就……别说他十几岁的时候了,就是到了现在,我都只看他对他老婆体贴过,对亲妈可从来没有过。”
一句话,令薄耘和霍坤同时脑门冒省略号。
霍蓓蓓的眼泪差不多已经止住了,听了这话,低声地应了声,没说别的。
过了会儿,钟明瑜搁下毛巾,认真起来,说:“我这会儿心情还是很复杂,不知道说什么好……蓓蓓,你总之放心,你担心的事情,我再跟你保证一次,它发生的概率不大。而且,我一定会先想办法去查清楚,解决好。如果,我只是说如果,真的薄首阳发神经,敢那么做……我会让他付出更大的代价。”
……
回去的路上,钟明瑜说:“我现在不想回岐官山,想静静。”停了下,改口,“我想去看看小傅。”
刚刚她太震惊和难过,把小傅这边给忘了。
薄耘先联系了下傅见微,问过他,才带着妈妈过去。
不同于在霍蓓蓓那儿,钟明瑜在傅见微的面前很沉默,半天只说了句:“对不起。”
傅见微摇了摇头。她的态度,之前薄耘在霍坤家时已经发消息告诉他了。那么,那件事就彻底和她无关。
钟明瑜在这边吃了晚饭,滚煮蛋给眼睛消了肿,补了妆,至少表面看起来如常,就让薄耘送她回去。
傅见微什么都没问,送她进了电梯,她没让他送下去。
薄耘开着车,忽然问:“打算怎么做?”
“你别管我,先把蓓蓓那边、小傅那边,都安置好。”副驾座上的钟明瑜望着车窗外飞逝的景色,像极了那些不能重来的岁月,半晌,轻声说,“切记,别打草惊蛇,先装作风平浪静。”
“嗯。”
钟明瑜回到家,时间已经不早了,她直接上了三楼,进卧房看到薄首阳靠在床头看手机,很如常地打了声招呼。
薄首阳问:“怎么今天和薄耘出去了?”
“劝和他跟小傅。”钟明瑜说。
薄首阳皱了皱眉头:“你别瞎掺和……他俩就这么断了最好。”
“然后便宜齐佳书啊?”钟明瑜嗔他一眼,“我不喜欢齐佳书。听小耘那意思,当时这人是知三当三。”
这是他俩之间“老生常谈”的话题和观点了,薄首阳懒得车轱辘,索性不说了。
钟明瑜卸了妆、洗了澡,就进被子睡觉了。没多久,薄首阳关了台灯,也躺下来睡觉。这几年他俩过夫妻生活的频率很低,薄首阳不太行了。
过了会儿,身后传来入睡后的平稳呼吸声,钟明瑜睁开眼睛,看着床头柜上的婚纱照和婚戒,发了很久的呆。她侧着脸,泪珠滚过鼻梁,从另一侧的脸颊滑落到枕套上,迅速地被吸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