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明瑜和霍蓓蓓见面◎
钟明瑜修着盆栽花草, 忽然手上动作停了下来,抬头看坐到桌对面的薄耘,眼神中略带嫌弃和防备:“干什么?”
“陪你啊。”薄耘说。
钟明瑜才不信他:“有话直说,别装神弄鬼。”
薄耘叹了声气:“不知道从何说起……”
“那就想好了再说。”钟明瑜垂眸剪掉多余的枝叶, 再次停下, 抬眼问, “你跟小傅究竟怎么回事?”
薄耘突然回家久住,说是陪妈妈和奶奶, 但这话只有他奶奶信,钟明瑜和薄首阳都认为是他跟傅见微闹别扭了。
薄首阳乐见其成, 钟明瑜则为此有些许忧心。当初薄耘把事儿摊明白了,没了小傅, 他还能找别的男的。那……那就一直跟小傅呗,找什么别的男的!
她如今真拿小傅当儿媳看待,自然不希望小两口吵架。先前问薄耘, 薄耘只敷衍她说没事儿。
“有点问题。”薄耘这会儿终于松口了。
钟明瑜便搁下剪刀,关切地问:“怎么?”
“有空吗?”薄耘说,“这么不好说, 我带你去直接看吧。”
钟明瑜狐疑地瞅他一阵, 起身道:“我去换个衣服。”
钟明瑜被儿子载去小傅高中时住的那个家属院外,不解道:“小傅又住这儿来了?你俩吵架可真新鲜,怎么都离家出走?是你们本来那房子有问题吗?”
唉,吵个架,还要老妈来劝和!
“先别下车,等会儿。”薄耘拿起手机, 给霍坤发了条消息。
钟明瑜看他神神秘秘, 想了想, 灵光一现:“你要求婚啊?”
她这心情就复杂了。儿子要结婚是喜事儿,但是吧……
“你不早说?!我穿这么随便就来了,头发都没做。有摄像机在拍吧?在哪儿?”
“……”
薄耘没想到自己妈的思路这么广,轻咳一声,“不是。不是好事儿,你别这么兴奋。”
过了大概半个小时,霍坤才陪着霍蓓蓓下楼出了小区门。
小区旁有个小广场,晚上不少人跳舞,白天则主要是大人们带着幼儿在这晒太阳,旁边有些长椅。
霍蓓蓓畏惧地躲避着陌生人。她怕控制不住自己,发作起来伤害小孩儿。虽然她从没那么做过,但她总在害怕这一点。她有意识自己是疯子。
钟明瑜见有人出来,很随意地看了看,很快移开目光,但忽然一怔,重新看向那对男女——主要是看那个女人。
她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露出思索的神色。
薄耘静静地等着她回忆。其实,他不确定她是否见过霍蓓蓓,本意主要是让她看霍坤,然后给她看dna检测结果。
钟明瑜想了好一阵,总觉得眼熟……
薄耘将一张老照片递到她面前。
她讶异地看了眼儿子,接过照片,隐约感觉出不对劲了,看看女人,看看照片,最终蹙眉看向薄耘,狐疑地问:“什么意思?”
“你认识她,是吗?”薄耘反问。
她再度看向照片,半晌,说:“好像……有印象,但不记得名字……”
“霍蓓蓓。”薄耘说。
“……”钟明瑜看着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薄耘说:“你可以看出她举止有点异于常人。这已经是她相对‘正常’的时候了。她患有精神分裂。虽然她不肯说出确切的缘由,但结合前后,我们合理推测她被□□过,并且因此导致她‘疯了’。”
他的态度令她直觉到了他真正要说但还没说出口的话。
钟明瑜的脸色沉了下来,很严肃,甚至愠怒。
“先听我说完。”薄耘冷静地与她对视,“为了见微的事,我和我爸的关系恶化,甚至你可能怀疑我为了公司、财产记恨或陷害我爸。但你再想想,你儿子真是一个这么恶俗的人吗?”
钟明瑜没说话,但确实因这话冷静下来。
她生养大的儿子,也许在一些方面她不够了解他,也许他从小到大都倔、刺头儿,但至少她能够确信他不会品性那么低劣,至少不会用这种方法来打击“对手”、“敌人”——哪怕他真的视自己的父亲为对手、敌人。
薄耘看出她的情绪转变,暗暗松了口气,接着说:“我知道时,也很震惊。而且有铁证。我亲自找可靠的人做了我和霍坤——就是霍蓓蓓身边那个男孩儿——的dna对比,他确实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
他从文件袋里取出检测报告递给她,“如果你仍然怀疑,我可以和霍坤在你的眼前,由你选定机构,再做一次检测。……妈,这是真的。”
这份报告不长,而且以钟明瑜的文化水平,她可以很轻松看懂,但她看了很久。差不多一刻钟过去了,她仍然盯着白纸黑字,终于开口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的声音在颤抖,虽然她竭力在维持平静。
薄耘将文件袋里的其他东西都倒了出来,整理一叠照片递给她:“这些照片有一个共同点,就是那部车。”
她静静地翻看。
确实,照片上都是霍蓓蓓和那辆车,除了最后一张,最后一张是小时候的薄耘和那辆车。
“不一定全对,只是我根据现有事实拼凑和推理出的猜测,”薄耘望着她,“那天他□□了霍蓓蓓——我不排除他是喝醉了,或其他理由,但总之他这么做了,然后他清醒过来,开车逃跑,慌乱中,撞到了见微的爸爸。”
钟明瑜不可置信地看他:“这又和小傅有什么关系?!”
“你知道见微的爸爸是因为肇事逃逸死的。”薄耘停了下,说,“第一下是意外,然后恶意撞了第二下。”
“……”
她知道傅见微父亲是车祸身亡,但没想过会和自己的丈夫扯上关系!
薄耘叹了声气,转头望着不远处小广场上欢蹦乱跳的孩子。
“我找了很多当年这桩车祸的资料。警方根据见微的形容画出车标,和照片上这部车的品牌一致。他还看到了车牌前几位,都吻合。而我爸在事故后不久换了车,原来那辆我怎么都查不到二手交易记录,很大概率被他销毁了。他甚至连车牌都换了,这非常诡异。妈,我也想信他,我比谁都不希望莫名其妙我爸就成了杀死我岳父的凶手,但所有的一切都在指向这个真相。妈,这么多巧合同时存在的时候,它还是巧合吗?”
“……”
霍坤陪妈妈在小广场的长椅上坐着,和她头挨着头看短视频。
她今天的精神不错,否则他不会带她出来。
忽然,她叹了声气,不再往下划。
霍坤看着她。
“你真的不跟我们一起去吗?”她问。
她知道自己生病了,大多数情况下都是配合治疗的。她想早日痊愈去工作,父母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霍坤依旧只是说:“我基础差,去国外什么都听不懂,跟不上课。我现在想好好学习了,将来好找工作,总不能真靠薄耘接济一辈子。”
这个理由很正当,她没再说什么,心不在焉地划着视频,忍不住看他,目光落在他脸颊浅浅的几处伤痕上,是她之前发病时挠的,还没好。
她恨极了他的生理学父亲,但除了怀孕那阵和发病时,她再没想过伤害他。他在襁褓中时,她都没有像电视里那样试图掐死这个孩子。这是她的孩子,没有做错过任何事。
她想起了另一个孩子,薄耘。
这个姓氏不能说稀有,但也不常见,何况,相貌和那人年轻时有几分相似,又突然出钱出力地帮助她家,她不可能不怀疑他的目的,忐忑地跟霍坤说了。
霍坤没瞒她,跟她说了来龙去脉。
那是她第一次和霍坤谈起那个噩梦,没说得很透彻,但她想他都猜到了。
她起初不信薄耘,甚至怀疑他是薄首阳派来赶尽杀绝的,惊惧发作了好几次。但她平静时,很努力地用混沌已久的脑袋思考,然后鼓起了很大的勇气要求和薄耘见一面。那次见面,傅老师也来了。
她起初差点又发病,好在撑住了,断断续续地跟他们说了些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