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走吧。”
连萧对丁宣说。
这几天冷得厉害,老北风刮在脸上跟抽嘴巴一样,扯得太阳穴生疼。
连萧蹲在操场拐角的老槐树底下,书包没型没样地挂在背上,眯缝着眼望望天色,他把棉服拉链扯到顶。
才刚下午三点半的光景,天色就闷得发毛,像块破抹布。
老妈说是要憋一场大鹅毛雪,憋一星期了,硬是连根毛也没见下下来。
身后小路上过去个人,是三年级的组长包大头。
这人明明是隔壁2班的班主任,事儿多得烦人,一天叼个哨子到处溜达,没事老逮着连萧训,一星期恨不能让他叫八回家长。
连萧憋了口气,猫着树后面没动。
等包大头走远,围墙外正好传来一声不伦不类的狗叫和猫叫。
他起身瞅瞅墙上的豁口,书包从肩头滑到手腕勾着,悠着劲晃了两圈,一扬胳膊甩了过去。
“啊!”二光含着嗓子在对面瞎嚷,“连萧我干你……”
“谁。”连萧熟练地两步登上墙,手掌一翻就蹲上豁口,从上往下看着二光,也压着嗓子。
“你回回都砸我!故意的吧你!”二光揉着脑袋去给他捡书包,“你快下来啊!等会儿又抢不着机子!”
二光最近正学着说脏话,跟个宝似的成天挂嘴上,在连萧跟前就能放放哑屁。
他俩一年级刚认识的时候就挨了连萧一顿揍,刚认识挨揍的印象可太深刻了,灵魂深处的压制,两三年了都难以忘怀。
连萧没搭理他,瞄准二光旁边的小坡往下蹦。
姿势刚摆好,他就觉得后背冒冷风。
果然,一落地就听见包大头在墙后吼了句:“连萧!你又逃学!”吹着哨子追过来。
“走!”连萧薅过二光手里的书包往背上一抡,埋头朝巷口冲出去。
“你就能在这时候快!”二光使劲吸溜一下鼻子,猫着腰在他身后追,“等等我!”
连萧直从小巷冲出到分岔路口才停下,在路牙子上慢慢悠悠地上下蹦哒两下,望着二光等他撵上来。
“我先……去……买个……烤红薯……”二光嘴里冒着白气,呼哧带喘地停在他面前撑了会儿膝盖,“你吃不吃?”
“谁请。”连萧问。
“以前不都你请吗?”二光装傻充愣地看他,鼻头还蹭着点儿风干的鼻涕。
“那不吃了。”连萧扭头就继续走。
“我买一个咱俩分。”二光又吸溜一下鼻子,一手拽着书包在地上拖着,另一只手在里面掏个没完。
连萧没跟他一块儿往小推车走,在分岔路口有点郁闷地算账。
二光的话戳中了他憋闷好几天的心事。
以前老妈一星期能给他两三块零花钱,从上个月开始,直接减成了一块五。
连萧不怎么馋零食,他爱玩。
两块钱的时候跟二光去打拳皇,连花带赌的基本花不着多少币,还能请二光吃冰棍。
现在想买点什么都得算着来,跟楼里那几个掐着煤气表,成天算哪家多用了,哪家又偷气了的大姨一样,这感觉就挺烦。
“你弟吃吗?”正烦着呢,二光回头又给他添了一柴火。
“那不是我弟。”连萧不耐烦地踢飞一颗小石子。
“有弟弟还不高兴。”二光精挑细选了一个小红薯疙瘩,比量着掰了半天,分给连萧一半,“我就想要个弟,我姐天天揍我,我太没地位了。”
连萧不接他话。
他不喜欢边走边吃东西,接过来剥了皮,站在两三下就给解决了,然后直接往岔路口右边走。
“今天星期五,不接你弟了?”二光杵着没动,面朝着左岔路口,特烦人地提醒他。
连萧看看天,还是阴得惨白。
丁宣平时四点半下托儿所,连萧玩到五点去接他。
星期五托儿所放学早,四点就能接,但是他不想去。
他烦丁宣,今天尤其烦。
“没到点。”连萧不耐烦地冲二光皱脸,“走不走了,不你说抢不着机子吗?”
“轴!”二光恋恋不舍地把最后一口烤红薯塞嘴里,说话含混成大舌头。
他两只手往裤缝上抹抹,安排得特明白:“打两把然后去接你弟,我还得回家看紫薇逃没逃出来。”
“你还看还珠格格?”连萧嫌弃地跟他拉开两米距离。
“我姐看,我不看她揍我。”二光拖着书包追上来,“你不看啊?你不看还知道这么清楚。”
连萧原本的安排跟二光差不太多,最多打两把,磨蹭到四点半就得去托儿所。
虽然他真的很烦丁宣,也很烦去接他下托儿所。
但是老爸老妈一个六点下班一个八点半,他再不乐意,每天接丁宣的任务还得是他,不接受都不好使。
其实老妈领回来的是个“正常”弟弟,能跟他说话跟他玩儿,哪怕像二光跟他姐似的成天干仗,连萧觉得自己应该不至于这么烦他。
有个弟弟玩应该很有意思的。
以前他自己在家无聊得发毛,看隔壁楼里的双胞胎在沙坑里堆沙子,也挺羡慕的。
“死了!”二光在耳边炸了一嗓子,把连萧喊得一愣,回过神差点蹦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