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那位慈善家与他的妻子暴毙在郊外, 根据举报,发现这位慈善家其实是沽名钓誉之辈,不知道暗地里吸了多少血, 又用这种手段害了多少人。
所谓的孤儿院, 贫困山区的资助,还有老人院,不过都是用来宣传的表象,其背后是大量被欺骗的老人和小孩, 在资本的游戏中受尽苦楚, 深受折磨。
一经查探,众人哗然。
那些层层叠叠用利益扣起来的环展露在公众面前, 一时之间,不少人都觉得那姓齐的死的太顺畅,从地里挖出来鞭尸都不为过。
“咳咳……”撕心裂肺的咳嗽在身后响起, 公良回过头, 就见阿娟呆呆的看着新闻,咳的浑身都在发颤。
“好……好……”她又哭又笑,脸上的沟壑被岁月磨出了沧桑。
数月之前她还是个风韵犹存的妇人, 现在却因为病痛平白的老了数十岁。
公良没有说什么,人的生死本就是亘古不变的定论。
“咳……”阿娟好像了却了一件心头大事,猛地一口气泄了下去,扶着墙壁软软的倒了下来。
公良连忙搀住她, 将她扶坐到沙发上。
“公良先生, 谢谢你这一年的照料,才让这里多了点人气儿。”
“不, 应该要谢谢你。”公良摇了摇头,幽远的眉眼带着温润的平和。
余庆小区在被放弃之前, 真的是一栋老人院,由齐氏地产专门划分出来的一栋楼,这里大多数是子女在外工作不常归家的留守老人,也有独身了一辈子的独居老人,更有不被赡养的人。
这栋楼在周遭的环境中就像是漫山遍野的花丛里长出了一根狗尾巴草,显得格格不入。
但当时的齐董事长就是不顾劝解的建了这么一栋楼。
甚至当时还有人笑谈说恐怕这是齐董事长为自己建的。
毕竟他母亲就是被他亲手送去了老人院,然后死在了里面。
众说纷纭,这栋楼还是建成了。
而阿娟就是负责看管这栋楼的人。
说是看管,其实阿娟当时才二十来岁,没什么文化,看中的就是她勤快又利索,有时帮老人们买个菜做个饭,有时帮忙叫个医生,整栋楼就她这么一个年轻小姑娘,大家也都十分关照她。
虽也有些磕磕绊绊,但总的来说这是老人们十分珍惜的庇护之所。
变故在齐董事长因病退休之后,新上任的齐经理也就是那位慈善家亲手把自己的父亲送来了这栋老人院,对外宣称齐董事长对这栋楼感情颇深,自愿过来颐养天年,而齐经理不忍忤逆父亲便答应了他的请求,但一定会加大投资成本将这栋楼建设好。
其实齐董事长建这栋楼还真的是因为自己的母亲,可能年纪越大就越喜欢回忆过去,总想做点什么来消除心里的悔恨,却不知道自己任性的建了这么一栋楼,在自己儿子眼里又是多么荒唐的一件事。
齐董事长住进去之后,那些投入的成本就开始慢慢往回收了,最开始是资金,然后是管理,再来是医疗与人力,一点一点的往外撤。
老人们天性节俭又把这里当成了庇护所,所以哪怕齐氏渐渐的放弃了这里,他们也愿意耗着,不敢吵不敢闹,生怕被找到借口连这里的地皮都掀了,毕竟活到这把年纪了,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总比外面风餐露宿的好。
而齐董事长,大概是人越老想的越多,以前没捡起来的东西现在开始心软了,知道自己儿子不干人事,可那好歹也是自己的独子,他终究不忍心,便默默的忍受了这一切,觉得是自己年轻时做错了事的报应。
于是这里的老人在逐渐变差的环境中相继去世,那些有子女的都被接走了,剩下的不过都是些孤寡老人。
唯有阿娟留了下来,那个总是扎着麻花辫会笑出八颗牙齿的姑娘留了下来。
她还是会帮老人们买菜做饭,也会给他们请医生看病,没钱就出去帮人洗碗擦地。
那些老人也劝她离开,说她还年轻,以后日子还长。
阿娟只摇着头,笑得朴实无华却又比天上的星星还要亮。
直到听说那位齐董事长不小心在失火的情况下闷死在房子里,这栋楼就彻底被放弃了。
齐经理悲痛之下公开声明不会再给这栋楼投钱,但他愿意把里面的老人送去其他的老人院安顿好,这个声明一出,媒体纷纷赞叹齐经理年纪轻轻却仁慈心善。
但只有楼里的老人知道,那些愿意走的老人出去后就再也没了动静。
于是这栋楼彻底荒废,孤独的屹立在街尾的巷子深处,逐渐的被人遗忘。
阿娟的头发已经被灰白占据,那是衰老的证明,她急促的喘着气,呼吸却越来越微弱。
她本来在一年前就该死了,却因为公良的入住平白多活了一年,这已经是她偷来的日子,现在该还了。
“公良先生,我就要死了。”
这一刻,这栋被遗忘在黑暗深处的居民楼亮起了无数盏灯,肃穆的带着仪式感,让远远看着的人都觉得毛骨悚然。
“阿娟。”他看着面带微笑的阿娟,面对死亡,她的态度平静而坦然。
手腕一翻,一束洁白的天女花在他的手中绽放。
阿娟笑了起来,依稀可见当初年轻时明丽又腼腆的模样。
她送走了楼里的一个又一个老人,现在由公良亲手将这束花送给她。
外面的月亮清冷明亮,洒了一地银光。
阿娟捧着花,慢慢闭上了眼睛,平静又安详,没有痛苦没有留恋,这只不过是一个她等了数年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