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
走出清宁院的门魏平奚恰好撞上魏夫人。
“你怎么来了?娘娘为照顾公主一夜没睡,这会……”
“见着了,没说几句话就被姨母赶出来了。”她不自在地弯了眉眼:“姨母心情不好,我搅了她的清静,剩下这段日子她都不要我来这了。”
她握着魏夫人的手小声道:“母亲,我该怎么讨好姨母让她消消气啊?”
听到“没说几句话就被赶出来”,颜晴心弦微松,执着她的手往清晖院走:“公主染疾,娘娘最在意这个女儿,不想见你、不想听你缠磨也在情理之中,这个节骨眼,就别去烦她了。”
魏平奚颇为遗憾地叹气:“好罢,听母亲的。”
回到清晖院郁枝喝了药还在床榻休息,魏夫人自去歇着,魏平奚推门进去,脸色有一瞬间的难看。
她走到床前,伸手探进锦被,郁枝被她摸醒,睡眼惺忪地看过来:“回来了?”
“嗯。”
她心情不好,手劲儿大了点,躺在锦被的美人微微吃疼,疼痛和羞涩使她终于看清面前这张阴沉沉不知在和谁怄气的脸。
郁枝按住她的手阻止她的肆意妄为:“娘娘说什么了?”
魏平奚掀开被衾靴子也不脱地倒下来,脸埋在美人娇娇软软的地方:“说了一些话,大致弄明白了,又不想明白。”
她身骨发寒,说不出的冷意四下乱窜,牙齿轻颤:“后悔去这一趟了。”
郁枝听不懂她的话。
老夫人委婉地下了禁足令,四小姐偏不听,宁愿擅闯清宁院见皇后娘娘一面,见也见了,如今却说后悔前去。
她清楚意识到自己与这人的差距,论聪明,十个她也不是四小姐的対手,她不明白她的筹谋算计,却看出她陷入难过低迷的情绪。
一向自信骄傲的人露出这样的脆弱来,哪怕郁枝不明白,也不影响替她感到难过。
“都会过去的。”她抚摸四小姐瘦削的背,惊觉她在颤抖。’
这认知在郁枝心头泛起一层层的滔天巨浪,她难过地红了眼:“奚奚……”
魏平奚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我没事。”
她踢了靴子躺进来,笑道:“也许是我想多了,睡一觉就好。”
她闭上眼,竟然很快睡着。
郁枝哭笑不得,指腹抹去眼角的细泪,小心翼翼搂着她。
但愿罢。
但愿睡一觉就能好。
这一觉魏平奚睡了很长时间,久到胆子小的郁枝时不时就要伸出手指探探她的鼻息。
魏平奚在做梦。
噩梦。
仍然是身死那天,【忘忧】在身体骤然发作,她腿脚忽然软下来,无助地跪在地上。
肠穿肚烂之苦不是说说而已,疼得人呼救的声音都发不出,汗如雨下。
她想不通是谁害她。
在魏家她与祖父、父兄关系不好,他们厌恶她,视她如耻辱,莫非厌恶到要害死她的地步?
她蜷缩在地上,华丽的衣衫染尘,再也恢复不到原有的矜贵。
【忘忧】的毒最先在五脏六腑蔓延开,生不如死,她呕出一口血,血水和汗水掺杂在一块儿,不知是疼得出现幻觉,还是真有脚步声传来。
气定神闲优雅万分的步调。
不紧不慢。
那人停在几步开外,可笑魏平奚连抬头的力道都没有。
忘忧夺去她所有的体面,要她死得凄然可怖受尽煎熬。
魏平奚不愿这般死去。
用尽全身最后的力道,颤巍巍抽出藏在袖间的匕首,刀身寒光凛凛,她往脖子抹了下去。
庆幸是真的死了。
没有脑袋和身子断一半连一半。
死前恍恍惚惚她听到一声叹息,不知是在叹她死得太容易,还是在叹她好好的一个仙女,死得如此狼狈。
魏平奚是疼醒的。
郁枝坐在床沿,虎口往下被她咬出血。
血腥的味道刺激了她的味蕾,她睁开眼,看到一张楚楚动人的脸庞。
哪怕被咬伤手,美人也死忍着不吭声,完好的那只手捏着帕子,显然之前在为她擦拭额头冒出的冷汗。
“咬疼了?”魏平奚松开口,被自己的‘杰作’吓了一跳——这若是再狠些,这块肉怕是要撕扯下来。
她跳下床去找药。
她走了没几步,郁枝掉下两滴泪,泪湿衣襟。
“怎么不喊醒我?”魏平奚翻出药辰子赠予的瓶瓶罐罐,小心为她上药。
郁枝疼得说不出话,小脸雪白,逞强露出一抹笑,惹得四小姐心生不喜:“别笑了,疼成这样还笑得出来,真以为你是神仙不成?”
她梦里有多疼,咬得就有多狠,万幸没真撕扯下一块肉来,她心有余悸,暗恼自己什么时候添了咬人的毛病?
莫非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枝枝踹人她咬人?
她脸色古怪:这叫怎么一回事嘛。
“你也是笨,我咬你你就推醒我,傻了似地被我咬算什么?”
郁枝眼尾染了绯色:“你、你属狗的……”
“你还属驴的呢!”
魏四小姐嘴上不饶人,末了看着她手上的伤声势弱下来:“你呀,美则美矣,就是呆了点。”
胆小,哭包,属驴的,如今再加上一条呆呆的。
她没了法子,往她受伤的地方轻轻吹气:“想哭就哭出来,别忍了。下次看到我做噩梦,记得少用手摸我。你肯定趁我睡着摸我脸了,対不対?”
郁枝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又不是第一次摸,谁、谁知道你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