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酸儒,滚开!”
骂“滚”可以,毕竟京城的百姓急了都这么骂,但要骂“穷酸”,这就了不得了。
文人寒窗苦读多年为的是‘一朝登得天子堂,身穿官服把理扬’,——又穷又酸怎么登天子堂?
权贵们踩了对方痛脚,双方闹起来。
魏平奚乐得看热闹,京城,可太有意思了。
人人都像是无所畏惧,人人都难免捧高踩低,世间百态,芸芸众生,不如闲时坐下来,看场戏。
“你没事罢?”郁枝拉着她衣袖。
“没事,你该问问他们脑袋有没有事。本小姐这一勺子扣下去,保不准扣得他们更傻更呆。”
郁枝跟着她见多识广,闻言笑道:“那你这勺子不就成了‘变傻变呆’勺?”
四小姐笑容浅淡,拿着勺子往她头顶招呼。
还没近前,被郁枝灵活避开。
美人笑吟吟看她,不乏得意:“早防着你呢。”
行世人所不能容,必受山呼海啸般的苛责。
世人所不容的有好有坏,好坏从心而定,从所行之事而定。
魏平奚喜欢女人不藏着掖着,反而大张旗鼓纳妾,这就犯了天下男人的忌讳。
也是为世所不容。
众人苛责嘲讽,无人来助,便显得道理不在四小姐这。
便显得她是错的。
文士们与权贵唇枪舌战告一段落,又有人存心转移战火,魏平奚挑眉,手中汤勺捏紧。
“——奉长公主之令,何人敢对四小姐不敬,统统抓起来!”
女官奉命而来,高举长公主府的令牌。
……
“皇姑姑?!皇姑姑为何要帮她?”
“这……奴也不知。”
季青杳凝眉思索:“皇姑姑去哪了?”
“殿下……太后说过,不准殿下打探长公主行迹。”
“我就问一问,你快告诉我!”
那宫婢犯难,挪动步子上前与她耳语:“长公主启程去了陵南府。”
“陵南府?那不是魏家的地盘?她去那做甚?”
季青杳直觉有什么被她忽略了,且是极其重要能捏住季云章软肋的要事。
她在皎月宫左右徘徊,倏地冒出胆大包天的一念:皇姑姑至今未婚,该不会她也喜欢女人?和魏平奚臭味相投?
心里这么想着,没留意脱口而出。
宫婢愣怔一霎,忽然跪地,面白如纸。
心底话无意说出来,姣容公主也被自己的大胆言语吓到,蓦的四肢冰凉,缓缓转身。
燕太后含笑望着她:“杳儿,你说什么呢?”
殿内宫人纷纷躬身退去。
季青杳瑟瑟发抖:“皇、皇祖母?”
偌大的皎月宫内唯有太后和公主,便是太后身边的嬷嬷都退守宫门口。
燕绘老了,可她的耳朵好使,手一招:“好杳儿,到哀家这来。”
“皇、皇祖母,杳儿错了,杳儿不该编排皇姑姑,杳儿错了!”
她跪行过去,作叩头认错状。
下巴被一只手托起,太后笑意微滞,一巴掌重重扇在孙女娇嫩的左脸:“养你这些年,翅膀硬了吗?别忘了你的身份!”
“是,是……奴婢错了,求太后开恩……求太后开恩……”
她忙不迭磕头认罪,额头很快渗出血。
怒意慢慢平息,燕绘冷声道:“起来罢,莫要再让哀家听到你说不该说的话。”
“奴婢谨记,奴婢再不敢僭越!”
“喊什么奴婢?”太后笑着扶起她:“你可是帝后唯一的女儿,我大炎朝金尊玉贵的公主殿下,又忘记身份了?这话可不能被你母后听到,她啊,精明着呢。”
季青杳笑得谄媚:“她再精明,不还是输给了皇祖母?”
“疼不疼?”
“不疼。”
“好好养着,伤好了再见人,懂吗?”
“孙儿知道……孙儿不会被父皇母后发现,不会给皇祖母添麻烦。”
她这般知趣,燕太后抚摸她红.肿的脸:“你呀你,迟早要吃嘴上没把门的亏,旁人不知你,哀家还不知吗?
“装傻了这些年,别真以为自己是个傻子,不仅皇后,陛下也看着你呢。
“要当他们是亲生爹娘,唯有当他们是骨肉至亲,公主的位子才坐得稳,任性起来才不会露出破绽。
“多学学魏平奚,学学她是怎么讨好皇后的。偶尔也要示弱,去质问她,为何待你一个‘亲生的’远没对外人好,要让她内心挣扎受谴责,觉得对不起你,心中有愧。”
“是,皇祖母,杳儿会听话的。”
“听话的都是好孩子,好孩子有糖吃。”她认真道:“只是要记住,季容,是哀家的逆鳞,要记好了。”
“孙儿……不敢忘。”
燕绘抬手为她整理凌乱的鬓发:“没有母亲是不疼爱自己的孩儿的,小打小闹给人添堵有什么趣味?去找颜晴,她能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