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会帮我吗?”
“会的。”
“孙儿恭送皇祖母。”
燕太后离开了,离开前摸了摸姣容公主的脸。
这脸蛋儿被养得好,可惜挨了一巴掌,毁了原本的白皙,不仅被打肿,也被打红了。
像猴屁股,猴屁股长在猴身上那是理所应当,长在人脸上,不免滑稽。
滑稽死了。
季青杳摸着火.辣辣的左脸,不敢笑,也不敢不笑。
她的皎月宫不知藏着多少死老太婆的眼线,确实是该寻外援了。
她露出怪异的笑容。
人生在世,谁又甘心做旁人手中的提线木偶?
她不甘心。
所以她要翻了这天!
季青杳叹口气,思考该如何与魏夫人见一面。
先前离开的宫婢奇异般地回到各回各位,像是从始至终没有离开,眼观鼻鼻观心,当个活瞎子,看不见公主脸上的巴掌印。
贴身婢女捧着上好药膏跪在她脚前,季青杳闭上眼,继续做那任性妄为的蠢货。
“备一些胭脂水粉,本宫改日送人。”
“是,殿下。”
……
宴四方,每到冬日来这吃火锅的人很多,一度可以用‘多如满天繁星’的夸张说法来形容。
今天的【宴四方】人满为患,不知多少人看到貌若天仙的四小姐拿着汤勺暴打权贵,也不知多少人听到权贵们嘲讽奚落这位姑娘。
但人不能太得意。
得意的权贵子弟等着看魏平奚丢脸——结果想看的没看着,不想看到的愣是发生了。
女官手持长公主府的令牌,恍如一巴掌打在那些叫嚣“得道多助,失道寡助”的人脸上,打得肿肿的,打得他们噤若寒蝉。
人群作鸟兽散。
看着一霎安静下来的宴四方,魏平奚抚弄衣袖,有感而发:“世上还是好人多啊。”
远在千里之外忙着哄故人的季容,恐怕料不到自己会有被某个小辈夸作“好人”的一天,季容理了理仪容,抬手叩门:“烟儿。”
世间人,世间事,各有各的艰难,各有各的曲折,是是非非如广阔的苍穹与海域,一眼望不到头。
人只能活在当下,当下快活,当下肆意。
女官微笑:“四小姐,汤勺可以放下了。”
汤勺有一个叱咤风云的名字——灭衣冠,用来舀汤的铜勺被四小姐赋予宏伟高尚的使命——灭尽天下衣冠禽兽。
魏平奚不急着放下她的‘灭衣冠’,瑞凤眼含笑,几许风流洋溢出来,飘飘若转世谪仙:“你是来帮我的?”
女官点头又摇头:“确切地说,是长公主想回来亲自揍你。她要揍你,就不准旁人揍在她前面。”
“原来如此。”她一下子懂了:“长公主好威风,好霸道。”
“四小姐谬赞。”
好用的汤勺仍在手中,用握到拎,魏平奚拎着她的‘灭衣冠’,挑眉问道:“那我走了?”
“长公主还说了。”女官一本正经说话大喘气:“长公主奉劝四小姐,坏人天打雷劈,要做个好人。”
“好人?罢了罢了,天底下好人多得是,我算哪根葱?做好人太累了,不如你去陵南府打听打听,我这人脾气怪,天生反骨,爱和人反着来。”
该说的话带到,女官作恭敬状:“四小姐,请。”
……
三层楼贵宾包厢人去房空,徒有火锅的香味飘荡半空。
郁枝跟着四小姐离开宴四方,前往暖水阁。
“长公主为何要帮你?”
“可能真如女官所说,她想回来揍我。你想,若我被旁人揍了她再揍我,是不是显得就没那么威风?换成是我,我一心想揍的人被别人捷足先登,那感觉大概像被人喂了苍蝇。”
“为何会这样想?你想揍的人,有人帮你揍了,难道不皆大欢喜?”
魏平奚理直气壮:“凡事讲究先后,我想揍的人当然要自己揍,别人揍那算别人的。别人揍了我再揍,那多不痛快?仿佛我比那人挨了半截,才会揍人都要赶她后面。”
这里面的曲折门道郁枝不理解,在她看来,揍人嘛,怎么省力怎么来,管什么先后?
想了想她隐约有了猜测:大概是身份不同,有身份的人即便揍人也要揍得漂亮,揍出名堂,揍得解气。
人和人真的不一样。
长公主和四小姐天生权贵,她们是一路人,所以长公主的心思,四小姐懂。
她和四小姐不是一路人。
郁枝心神晃动:“你为何一直拎着那铜勺?”
魏平奚勾着她的小拇指:“你不觉得这勺子挺趁手吗?动不动就拔剑,太吓人了,打打杀杀的影响我的仙女气质。
“你看,我拎着一只勺子,肯定没人说我欺负人。这样等我真欺负人时,效果又会不一样。这勺子我都给它起好名,扔了可惜,不如留着。”
“可是……那是我们舀汤的勺子……”
“英雄不问出身,勺子也是,管它以前做什么的,既然归了我,我说它是‘灭衣冠’,那它以后指不定要敲碎多少衣冠禽兽的脑袋。
“它跟了我,就不再是普通的汤勺。”
四小姐漂亮的眸子轻转,凑近了捏着美人尖尖的下颌:“懂了吗?”
汤勺如此,人也是。
只要她喜欢,管她以前是不是卖花女,是不是流水巷为生计奔波的小可怜。
只要她喜欢,荆河柳又怎样?太后不喜又怎样?
她喜欢就够了。
她的喜欢无法承诺永久,但在她喜欢的期限里,没人能夺走她的喜欢。
为心所念,不退却,是魏平奚固守的人生信条。
和她的霸道坚持比起来,郁枝前一刻的患得患失被碎成齑粉。
魏四小姐确实有这种“管你是不是一路人,我说是,那就是”的气魄。
郁枝有点开心,勾着她的手重重嗯了声。
“趁长公主没回来,我想好好玩玩你。”
“……”
“玩玩”后面加个“你”字,说出去绝対会挨打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