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性被激起,面对娘娘的问询她反而泰然许多,压下喉咙里的轻颤:“回娘娘,正是。”
她百转千回的思绪没逃过皇后慧眼,便听她赞赏道:“奚奚的眼光一如既往的好。”
“姨母谬赞。”
魏平奚眉梢上扬,小声趴在她耳边说悄悄话,逗得皇后嗔笑她两句。
她二人的视线若有若无落在自己身上,郁枝局促地抿抿唇。
魏夫人面上带笑,对这一幕见怪不怪。
郁枝坐回原位,没有出现之前在颜府被好多人围着夸的情景,她悄悄松了口气,心湖泛起一丝古怪。
都说颜家姐妹感情深厚,这怎么看都不到深厚的程度罢?
娘娘待四小姐和气热络,言语之间常能见到宠溺,待魏夫人,统共说了不多的话,离亲厚仍差两分。
诸多疑团缠住她的心,郁枝不动声色打量这对姐妹。
魏夫人单看容貌顶好,可与娘娘放在一处就显得大不如了。
试问红尘中人怎可比仙子比肩?
四小姐这身仙气约莫是随了她的姨母,也唯有她坐在娘娘身边才不显得突兀。
“来京要多住一段日子,魏家一团乱麻,少掺和。”
魏平奚尝了一口新鲜荔枝:“姨母说的是,我这不来‘避难’了?随他们怎么闹,火烧不到我身,我就不愁。”
皇后有几年没见她,不知为何总想她想得厉害,捏着帕子亲昵地替她擦去唇角果渍:“小滑头。”
当她不知道魏府如今的乱象全是魏四小姐的手笔?
聪明人说话一个眼神便能领会,魏平奚暗暗竖起大拇指:“姨母手眼通天。”
“阿晴。”皇后正色道。
魏夫人起身:“娘娘。”
“此次来京莫要急着走了,过了年再呆一年半载,再不济要仪阳侯搬回京城,一家子,何必骨肉分离?”
她难得说了句亲近话,魏夫人笑容真挚几分:“听娘娘的便是。”
“枝枝。”
郁枝脊背绷直:“娘、娘娘?”
魏平奚笑倒在皇后怀里:“喊什么娘?姨母,我都和你说了,她胆子小,你就不要再吓她了,吓傻了我给哪再找个合心意的妾?”
皇后娘娘扶稳她的身子,面上的寡淡清然绷不住,一笑有了春暖花开的美:“你也过来。”
“是……”
郁枝没四小姐的胆量,毕恭毕敬上前,感慨娘娘笑起来可真美,正想着,正前方传来一道声音:“伸出手。”
一只莹白玉镯戴在她手腕。
“这镯子奚奚也有一只,如今这只本宫送了你,你要好好珍惜来之不易的缘,她性子燥,鬼主意多,想法多与世人不合,你既是她的人,万事上当待她真心。”
“姨母!”魏平奚羞红了脸,扯着她衣袖小声道:“她就是个妾,您送她这镯子做甚?我拿她当玩意弄的。”
皇后不客气地睨她,一副“你就作罢”的无语情态。
若当真拿着当玩意,吓吓她都舍不得,那这玩意未免过于精贵了。
“本宫觉得她好,你住嘴。”
魏平奚一脸幽怨,难得有个能镇住她的人,郁枝诚惶诚恐要褪下那镯。
“想好了再褪不迟,送出去的礼你不要,多的是人要。你考虑清楚。”
郁枝动作微僵,瞅瞅皇后娘娘,再瞅瞅不服气的四小姐,四小姐似乎对她得了这镯子相当不满。
退出半截的玉镯戴回细腕,郁枝感恩戴德:“多谢娘娘!”
魏平奚轻哼一声,背着身不看她。
魏夫人脸色微冷,显然觉得一个妾配不上她千娇百宠的女儿。
玉镯戴在腕间有了另一重保障,有这玉镯在,郁枝好歹能在四小姐喜新厌旧时镇一镇她。
她不知自己哪点入了娘娘的眼,心尖窜出满满的感激。
魏夫人被宫婢带去偏殿休息,魏平奚垮着小脸:“姨母,您怎能如此呢?我又不喜欢她,您把镯子给了她,反过来她用您赐的镯子拿捏我,那怎生是好?”
“拿捏你就拿捏你,你还委屈了?再没人管着你,你怕是要飞上天。”
“我飞上天,我飞上天不还是姨母惯得?您倒好,欢欢喜喜做了好人,反正不是您犯难。”
皇后扭头看她,在她头上摸了一把,没摸够,又摸了一把。
魏平奚正生她气,不让摸,恼了:“别薅了,不想理你!”
乾宁宫的宫婢有来得早的有来得晚的,伺候娘娘身侧的老人都禁不住捂嘴笑,倒是那些后来的新人,早就忍不住白了脸。
纷纷感叹这位四小姐胆肥,敢和娘娘这般说话。
陛下好多时候都得哄着娘娘,这四小姐难不成比陛下还得宠?
“不让摸就不摸,小气。等入夜我去摸陛下的头。”
“……”
她满嘴“陛下的头比她破外甥的头好摸”的骄傲,魏平奚清咳一声:“姨母,万一我和她就是玩玩呢,您这不是坑我吗?”
皇后娘娘明眸含嗔:“呵。玩玩?那你好好玩,本宫管不了你了。”
“欸?怎么就管不了了?”魏平奚缠着她。
“去找你的妾玩,别缠着本宫,本宫要看书了。”
“哦……”
她前脚走,皇后掀开书页,自言自语:“玩玩还这么用心,你这个小笨蛋。”
……
偏殿,折花殿,郁枝猫在屋里反复欣赏腕间的玉镯,这无疑是娘娘好心送她的‘尚方宝剑’,看在镯子的份上,四小姐该是会爱惜她一二罢?
门推开,魏平奚恹恹地掀起眼皮:“这镯子你不能要,还回来。”
“不还。这是娘娘赐给我的。”
“还回来!”
郁枝不去看她:“有本事你就抢。”
魏平奚深吸一口气,上前两步作势要抢,却又不知顾忌什么慢吞吞收回手。
镯子是她及笄之日姨母送给她的礼物,是一对,这几年她随身戴着一只,另外一只一直由姨母代为保存,扬言她有了心仪之人会原物赐还。
如今还是还了,还给她院里的妾。她心里一顿烦:姨母怎么会以为她爱一个土包子呢?
她眼神复杂,半晌没动静。
郁枝转过身来看她,看她脸色古怪,心生好奇:“你怎么了?”
“噎着了。”
“啊?”郁枝忙去为她倒水:“被什么噎着了?要不要紧?要不然咱们喊太医?”
魏平奚瞟她,看她倒杯水都慌慌张张的,打心眼里不服气,木着脸道:“被土包子噎着了。”
土、土包子?
郁枝羞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