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袤天空夜色浓重深深, 不见星光,就连月亮也被藏在了浓云之后,遥遥挂在天边, 光晕显得模模糊糊, 冬日夜晚北风呼啸而起,干枯枝桠老态龙钟地伫立在无边冷寂的夜晚, 被风吹得向下压着。
十二月三十一号,一年中的最后一天,这座城市处处彰显著凛冽冬日的冷意,似乎一切都这么没有生机。
但即使一切都这么萧瑟,可万家灯火依旧会准时点亮, 鸟窝中的喜鹊依旧会相依相偎, 就连街边的路灯都是两盏一起照着前路。
医科大宿舍楼前, 静静地停了一辆车,尽管车外是这样的清冷孤单, 可车里的气氛却温暖如春夏, 温情蜜意一如此时寒风拔地而起, 遮不住也盖不住, 空气之中满是独属于盛夏夜晚的安谧与恬淡。
对于天下有情人来说,无论何时,都是良宵美景, 星前月下。
车里的两个人完全没有注意到此时外面起了大风, 相拥在一起, 似乎什么都感受不到,唯一能感受到的就是怀中人的存在。
明明今晚陆时雨没有喝酒, 但她此时靠在陈寂身边, 闻着他身上淡淡的酒气, 却像是自己醉了一样,酒意浓浓,耳垂发烫,红得像是要滴血,脸颊处也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浅粉色,整个人僵在了陈寂怀里,脑子晕乎乎的,反复循环着方才她的嘴唇亲到陈寂颈侧的那幅画面。
而陈寂也好不到哪儿去,这种感觉他之前从未体会过,她嘴唇温热又柔软,下颌连着颈侧的那块皮肤似是触了电一般,一阵儿酥麻从颈侧传至全身,他喉结上下滚了滚,只觉得干又涩,心头像是被一根羽毛刮着,身子也紧绷了一瞬间,让人丧失了反应能力。
但是心底,却隐隐有些兴奋在叫嚣着。
陆时雨窝在他怀里一动也不敢动,胸腔不住翻涌沸腾,甚至到现在还不敢相信,后知后觉地也涌上来一丝欢欣雀跃,刚才,她是真的亲到陈寂了,事情发生的让人有些措手不及,虽然只是蜻蜓点水,一触即离,可她嘴唇上仿佛还可以感受到陈寂灼热的温度。
好半晌,搂着她的人没了动作,陆时雨以为陈寂是睡着了,缓缓抬头,却猝然间对上了陈寂墨似点漆的双眼,刚刚平复好的心情又有了乱掉的预兆,陆时雨急切地撇开视线,从他身上推开,这回,陈寂意外的没用力气,她顺顺利利地脱离了陈寂的怀抱。
空气之中仿若被人打了一剂镇静剂,他们两个都太安静了,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陈寂看上去一脸醉态,可他这人平常说话本来就不怎么靠谱,谁知道喝醉了会怎么样。
毕竟,刚刚是她亲的他,可归根结底,要不是陈寂拉了她一把,她也不会再次摔在他怀里。
思来想去,怎么说这件事情都是棘手又不好解释的,那就别解释了,省得越描越黑,陆时雨忽然间有些想下车了,而且宿舍十点五十锁门,现在也马上就要到了。
“你……”
“你……”
两人同时开口,陈寂动作没变,仍然没骨头似的靠着汽车后座,歪着头,在汽车狭小而昏暗的空间里,紧紧凝视着陆时雨。
他此时,远比平时要让人觉得危险,陆时雨看不太懂这样的目光,看则乱,不看反倒稍好一些,她索性没看陈寂,盯着他左手的水杯。
陈寂说:“你先说。”
陆时雨轻声开口,声线之中还隐隐约约挂着些微不可查的颤意:“那个,你今晚回去早点儿睡觉,我们宿舍快锁门了,那我……就先回宿舍了。”
说完,陈寂没作声,只是定定地看着她,陆时雨便转了转身子,手扶上门把手,“我回去了。”
车门把手刚拉了一下,还没拉到底,陈寂蓦地开口:“我还没说呢,着什么急啊。”
说话也挺正常的,跟平常没什么区别,带了些笑意,乍一听就跟没喝多一样。陆时雨心里咯噔一声,生怕陈寂拿刚才她亲他的事堵她,但没办法,只好又坐回去:“你说吧。”
陈寂懒懒散散地把手抬起来,轻轻触上被她亲到的那块皮肤,眼神绝对不怀好意,恰恰是陆时雨不懂的这种眼神,带着些侵占性。他目光从她眼睛,缓缓落到她圆润挺巧的鼻尖上,再往下,落在她小巧殷红的嘴唇上。
他脑海中忽地起了些异样的心思,刚才的一触即离似乎将他心底藏得很深的某些欲|望勾起了一些,像是蝴蝶在海上振翼,随后原本平静的海面上,就掀起了一场狂风巨浪。
陆时雨看着他抚着自己脖子的动作,脸上红一阵儿白一阵儿,真是要死了,竟然还有些紧张……有话说你倒是说啊。
看她泛红的耳尖,陈寂眼底微微含笑,怕什么,看着嘴挺能说的,也就是个纸老虎,虽然刚才他是故意扯着她不让她走的,可亲上来这件事情他也没有预料到,所以也不能怪他。陈寂收起自己那些不太光明磊落的心思,但今晚,哪里能让她这么快就躲过去。
“你帮我看看。”他出声。
陆时雨攥着自己的衣角,微微疑惑道:“看什么?”
陈寂指了指自己的颈侧,说:“看看红了没。”
陆时雨:“……”
“说你是朵娇花,你还真喘上了……”陆时雨一脸羞赧,一时间又夹杂着失言,满是无奈地回他:“肌肤吹弹可破,也没你这么破的吧。”
陈寂揉了揉额角,酒意上头,像是有了些倦意:“真没红?你可别骗我,我虽然看不见,但是怎么感觉这么疼呢?”
陆时雨甩了他一眼,到底还是看他醉的不轻,没说狠话:“那难不成,我还得给你吹吹吗?”
“这个建议挺不错的,我不介意,”陈寂摊开手,大喇喇地横在后座椅背上,“你来。”
服了。
陆时雨反手打开车门:“我就不吹,疼死你算了。”
她下了车,还没走出两步,手机却又响了起来,陆时雨拿出来一看,居然又是陈寂。
这才走了没三米而已。
陆时雨接起来,“你又干嘛?”
陈寂默了一秒,声音暗哑,低沉沉地喊了句:“陆时雨。”
看来还真是喝多了,话都说不利索了,不远处,程周煜也骑着共享单车到了她们宿舍楼下,陆时雨冲他无声打了个招呼,随后快步走进宿舍楼里,对手机说:“你舍友来了,赶紧回去好好睡一觉吧,不然第二天要头疼的。”
说完,准备挂断电话,陈寂却阻止她:“别挂电话,行不行?”
陆时雨叹了口气,喝多了,还挺爱耍小孩子脾气的。
“到零点再挂,”陈寂说:“陪你跨年。”
陆时雨愣神间,程周煜已经上了车,拧开钥匙发动车子,带着陈寂走了,等她再回过神时,这里空无一人。
那就别挂了。
电话一直没挂,陈寂那边也很安静,只有细微的电流声划过,间或有几声衣物摩擦的声音,偶尔传来陈寂几声低喃——
“到宿舍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