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惯例, 元旦一般是放三天假,从十二月三十号开始,一直放到元旦当天, 大多数同学会回家一趟, 但孔怡然说要来找她玩,而且陆时雨在校学生会里呆过两年, 对一些大型文娱活动的举办有经验,今年三十一号她得帮着学院里导演跨年晚会,实在有些抽不开身。
再有,陈寂都说了,他月底肯定是要约王竞之出来“认罪挨揍”的, 软磨硬泡一定要让她那天也在场劝着点儿。
况且吃人家的嘴短, 酱板鸭和蒜香鸡腿还是陈寂带她去吃的, 再有就是拿人家的手短,那件原本是要还给陈寂的大衣, 稀里糊涂的又到了她的身上。
那晚从聚丰楼出来, 外头居然下起了雪, 目光所及全是白茫茫的一片, 雪花簌簌下落,地上的积雪都快要没过脚面了。陆时雨当天穿的不厚,一出门就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喷嚏。
见状, 陈寂长臂一勾, 手搭在她头顶挡着雪花, 揽着她走到了停车场,回到学校下车后, 他又把那件黑色大衣披到了她身上。
正因如此, 陆时雨就更没打算回家了。
转眼到三十一号那天。
宿舍里四个人, 叶可心买票回家过元旦去了,杨楚仪和杨奕情是首都本地的,平常回家回得频繁,姐妹俩在家里时不时因为某件小事闹翻天,家里做个饭还不吃这个不吃那个,挑三拣四的,杨爸杨妈说看见她俩就烦,让她们元旦别回来。
但杨楚仪有沈枭,杨奕情也买票去找她男朋友,两个人一起出去旅游了,所以宿舍里就陆时雨一个人。
头天晚上回来熬了会儿夜,早上七点半,宿舍很安静,再加上还拉着厚实的窗帘,宿舍里昏暗无光,太适合睡觉了。陆时雨这会儿还在睡着,一旁的手机嗡嗡震动,把她给震醒了。
陆时雨困得不行,也没看是谁,直接给挂了。
没想到,这电话还挺锲而不舍,她挂了一次又打回来了,她迷迷糊糊地接起来,细微的起床气上来,眯着双眼,语气不是很好,嘟囔道:“哪位,干嘛?”
那头说:“昨天晚上还在微信上夸我,说最崇拜我呢,今天就挂我电话是吧?”
陆时雨清醒了一些,愣神一秒,真是无语他妈给无语开门,无语到家了。
前几天陈寂非得让她点评他们去聚丰楼那天他写的那首“无题小诗”,就陈寂这德行,不听句好话不罢休,天天晚上微信见,陆时雨没办法,只好拍马屁说:最崇拜陈老师!你!是我的偶像!你!是!我的神!
自此,“崇拜”就变成了陈寂的嘴里常说的话。
她把手机从耳边拿起来,双眼也不再迷离了,屏幕上“陈寂”这俩大字格外清晰明显,清了清嗓子,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
话筒里传来陈寂浅浅的几声笑:“几点了,小懒猪?”
猛一开口还是有些倦意,陆时雨坐起来,昏昏沉沉地说:“还早啊……我还是有点困,昨晚睡太晚了。”
“昨儿晚上熬夜了?”陈寂问她:“到几点啊,昨天晚上快十二点你跟我说你要睡了,噢,原来跟我说了晚安,没睡觉,又去找别人说话了是吧?”
“……”这都哪儿到哪儿啊,陆时雨瞬间不困了,下床伸了伸腰,一边拿着手机去拉窗帘,一边反击道:“是啊,找完你我又找别人聊天去了,人家对我帮助可不少呢,昨天我俩聊得投机,还聊到挺晚的呢。”
窗帘拉开一个角,窗外刺眼日光肆无忌惮地闯入她的视线,陆时雨垂了垂头,视线看着下面,飘忽间,却意外地发现一楼门口有个熟悉的身影。
黑色运动服,外头是件及膝的长款羽绒服,散漫地在那里站着。
一瞬间,陆时雨手上也没了动作,电话里陈寂说什么她也没注意听,只是愣愣地站在原地,盯着楼底下的人影看。
电话忽然间没人应了,心电感应一般,陈寂抬头,恰好就看到二层某个屋子窗户里,有个人在拉窗帘,好像是陆时雨。
他仰着头,看着她,这绝对是刚起床,头发还散着,好像还穿着她的粉色睡衣。他不自觉弯弯唇角,冲电话说:“睡醒了没?等半天了都。”
陆时雨颇有些慌乱,连忙从窗户躲开,在宿舍里踱步。
我靠,她没洗脸没刷牙,头发乱糟糟,还穿着睡衣!还是粉红色可爱草莓熊的!
正开着衣柜翻箱倒柜找衣服,顺便思考是先去洗漱还是先找衣服时,电话里,陈寂又老神在在地说:“就那么下来就行,不用躲,我早看见了,挺可爱的,上回那帽子是棕色的熊,这回睡衣怎么变粉色了?”
陆时雨:“其实也有棕色的。如果你喜欢的话,我可以把睡衣链接发给你,帽子不行,但是这个,你是可以买的。”
陈寂:“……赶紧下来吧你。”
……
陈寂刚刚晨跑完,之前听沈枭无意中说,杨楚仪她们宿舍现在就剩陆时雨一个人在了,一个人孤孤单单的也没个人陪,连个早饭都吃不到,还得饿肚子,早饭不吃对身体损害多大啊!陆时雨真是格外可怜啊!
也不知道这话是谁让沈枭说给谁听的。
但是陈寂听进去了。
三十一号早上一看微信运动,陆时雨的步数还是个位数。
于是晨跑完,陈寂鬼使神差地就进了医科大的校门,鬼使神差地进了她们学校食堂买了早餐,又鬼使神差地站到了她宿舍楼底下,等再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拨通了陆时雨的微信电话。
回过神来,陆时雨刚好出来,里头还是那件粉红色可爱草莓熊睡衣,外头套了件肥肥大大的羽绒服,似乎是怕冷,睡衣的帽子还带着。
远远看过去,还真挺娇憨的,娇憨之中又透着一丝可爱。他很少见这样的陆时雨。
“你怎么过来了,有事吗?”
“没事儿就不能过来?您还真是日理万机抽不出来空看我啊,也是,我不过是您万千聊天对象之中的一个罢了。”
陆时雨:“……”
陈寂懒懒散散地把手里的早饭递给她,又从兜里掏出来一杯豆浆,插上吸管:“暖心大哥陈寂关照留守女大学生,来送爱心了。不用谢啊,继续保持你对我的崇拜就行,虽然我只是你万千聊天对象中的一个。”
有完没完了。
但陆时雨没跟他计较,心里想的全是他居然是来给她送早饭的,意外之余,陆时雨还有些讶然。豆浆还是温温热热的,恰好此时胃里空空如也,不得不说,她其实还是有些饿的,陈寂要是不来,她宁愿选择睡觉也不愿起来吃早饭。
“说说吧,昨晚上,跟我聊完又跟谁聊去了?”
陆时雨呛了一下,陈寂捋了捋她的背:“你看你,干嘛?心虚啊?你还真背着我搞第二崇拜是吧?”
他原来这没这么刨根问底啊,陆时雨无奈地瞪他一下,打开手机翻了翻,给他看:“我们班导!我们班导啊!你看看我们聊什么呢!在聊论文和病例啊!”
陈寂扫了眼,“噢,男的女的?”
陆时雨气急,差点两眼一翻背过去,呼了口气,说:“陈寂,你睁开眼睛说话。”
“你觉得真名叫王美玉,用的微信头像是漂亮小姑娘的人是个男的?”
陈寂:“……”
“那倒没这么想,”陈寂淡定道:“但也不是没有人这么用过,我就是说万一呢,怕认错咱王美玉老师。”
跟你有关系吗……陆时雨一言难尽地看着他:“哪个男的这么变态?”
“王竞之啊。”
陈寂拿手机,给她找到王竞之的微信名片,陈寂给他的备注是“之之”,再一看“之之”的头像,好家伙,还真是个大美女的照片,陆时雨:“……”
但陆时雨莫名觉得这女生头像在哪里看到过,还挺眼熟的。
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好半晌,她才说:“你俩居然加上微信了?”
陈寂:“前天就加上了,哎,是真不好哄啊,我打了一天电话,就差去体大堵他了,人家才勉勉强强同意加上微信,我好劝歹劝才约出来人。他还跟我说,让我今天在聚丰楼等着瞧。”
“他下午在学校里有场友谊赛,晚上快八点吧,我来接你,咱俩一块儿过去。”
陆时雨在手机上告诉孔怡然晚上见面的地址,咽下最后一口奶黄包,说:“不用那么晚,晚会七点开始,应该就用不到我了,如果没什么大事我待一会儿就能走。”
“行,那我下午直接到你们礼堂等你,”陈寂点点头,忽地伸出了大拇指,覆在她嘴角处轻轻蹭了一下,拇指上沾上了一点蛋黄酱,他扯唇:“等着让谁给你吃呢?”
晚会七点开始,陆时雨下午早早就化了个淡妆去学院大礼堂帮忙了。陈寂也来得很早,七点钟不到就过来了,坐在她的位置上等着她过来。
这么多天对流程和彩排,而且三十号几乎在礼堂里呆了一整天,学弟学妹们已经完全可以hold住全场,她也就是在后台管理一下秩序,遇到紧急情况处理一下,根本不需要担心什么,便跟学弟学妹们说了一声,而后就跟陈寂一起离开了。
跨年夜,到处都是愉悦,听说今天还有烟花看,零点前,市中心还会有倒计时,总之到处都是热闹。
一路看过去,心情还挺欢欣雀跃的。
但是到了地方停下车,一看“聚丰楼”三个大字,陆时雨莫名开始紧张起来,一时间想象不出来王竞之暌违几年见到陈寂是什么样子。她当时见到陈寂时,满脑子全是惊讶,随后各种情绪全都涌了上来,那时候都恨不得把手里的蛋糕和奶茶甩到陈寂脸上,最后的最后,等她平静下来,充斥在心里的才是“终于又见到面”的那种圆满。
她扭头一看陈寂,这人一脸平静,根本不像是即将要“挨打”的人,便问他:“你都不紧张啊?”
“紧张个什么劲?”陈寂拔下钥匙,熄火:“这不是还有你呢吗。”
陆时雨一愣,“有我也没用啊,我真拦不住。”
“放心吧,”陈寂揉了揉她头顶,开玩笑:“拦不住就拦不住,到时候躲远点儿。”
俩人走到包间门口,从透着缝隙的木窗往里看,就能看到一脸阴沉的王竞之,手边还拿了杯喝的,陆时雨一看他的表情,打了个冷颤,默默给陈寂点了根蜡烛。
陈寂顿了一秒,手扶上把手刚要拧开,陆时雨就拉住他:“哎,还是我来开吧。”
她主要是真怕王竞之拍到他脸上什么东西,毕竟王竞之真有可能干出来这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