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星阮做了一夜的噩梦。
梦里时而是虞夙被关在祠堂里,漫天血色中他身上的血肉一寸寸脱落,只余一副骨架静坐在那张椅子上,时而是满头白发的男人在他面前化成飞灰被一阵风吹散,消失在天地间。
早上睁开眼睛,他许久也无法从梦里残留的情绪中脱离出来。
眼尾不受控制地沁出泪珠,他深吸了几口气,心脏还是像被无形的手攥紧了一样,疼得他无法起身。
身边一沉,光线被高大的身影遮住,虞夙坐在床边俯身,一只手撑着枕头,另一只手轻柔地抚过他的眼睛:“做噩梦了?”
宁星阮抬眼看着他,然后伸手紧紧抱着他。
“我梦见你流了好多血。”
虞夙顺势把人捞在怀里,轻拍着他的后背柔声安慰:“只是个梦而已,我好好的在这呢。”
宁星阮沉默不语,只是越发用力地抱着他。
直到刘叔在外面询问,宁星阮才起身洗漱。
陪着宁星阮吃过早饭,虞夙照旧出了门。
把人送走,宁星阮站在门口,看着他消失的方向一直没有进院子。
虞夙这样的鬼物,以前来无影去无踪,现在每天和普通人一样走正门出去,在巷口拐弯处回头和他告别。
脸上露出浅浅的笑意,宁星阮转身回到了书房。
隔着窗户看了一眼外面,他拿出手机,给小道士发了消息。
日头西斜的时候,虞夙如往常一样回来了,宁星阮听见敲门声便小跑着给他开门,拉开木门,他看着虞夙忍不住笑了。
“笑什么?有什么不妥吗?”虞夙有些诧异地看了看自己身上,并没有发现异常。
宁星阮摇摇头,伸手拉住他:“没有,就是看见你了就想笑。”
他转身关了门,拉着男人朝巷子外走去。
出了巷子顺着路边往前走,斜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宁星阮扭头看着身后地上自己的影子,然后回头看着虞夙的侧脸,眼神一暗。
他心里生出一股怨气,为什么就不能让他多一点幸福呢?
三岁那年他失去了最爱自己的父母,现在他刚得到的爱,又要失去。
深吸一口气,宁星阮知道自己再怎么抱怨也改变不了这样的事实,忍不住委屈地红了眼眶,他别过头不想让虞夙看到,脸却被一只手轻轻捧着转了回来。
“发生什么事了?”虞夙略带担忧地看着他。
宁星阮微微摇头,带着鼻音道:“就是有点想我的朋友了。”
轻叹了一声,虞夙把人拉进自己怀里,低声道:“若是想见他们,过了这些天我陪你去见便是。”
宁星阮在他怀里点了点头:“我知道的,你陪我去学校附近看看好不好?”
“好,都随你。”虞夙道,“几日不见你就如此想念他们,若我与你分开,你也会这么想我吗?”
见他眼中带着调侃的笑意,宁星阮哼笑一声,锤了一下他的肩膀:“那你可以试试。”
伸手抓了他的手,虞夙啧了一声:“那还是算了,我还是日日守着比较放心。”
二人走了段路,坐上开往学校的公交车。坐在最后一排,在前排座椅的遮掩下,宁星阮毫无负担地依靠在虞夙肩上,透过车窗有些失神地看着外面。
约一个小时后,公交车停靠在学校附近的车站边。
“不进去吗?”下车后,两人路过校门,宁星阮却没有朝里面走,而是牵着虞夙径直朝前。
听了虞夙的问话,他看了一眼挤挤挨挨的校门,摇头笑道:“算了,也不是很想进去。”
起初虞夙还不知道他要做什么,等过了马路,爬上小土坡,看到熟悉的湖面,他才低头目光温柔地看着宁星阮。
宁星阮朝他笑了笑,撒开他的手,一阵风一样飞跑了下去。
跑到湖边,他气喘吁吁地扶着栏杆,一双手从身后环着他的腰,他便放松地朝后靠着,倚在了虞夙的胸前。
“怎么突然想到来这里了?”虞夙低头轻轻蹭着他的面颊,柔声问道。
宁星阮笑了两声没有作答,而是在他怀里转过身来,背靠着栏杆看着他,伸手揽着他的脖子,主动吻在他的唇上。